第8章 着迷
莫妮卡用了一路来解释，她不是真的认为Z先生冷漠，而是他不苟言笑，总是很严肃的模样，就会让人潜意识有种不可冒犯的威严感。
Z似乎接受了这一说法。
他没深究，只是暗暗思考，人类这么小的身躯里，竟然安置了如此多无用的功能。
比如牵动头上的器官来表达情绪。
分明这种功能往往会表错意思，想要说谎的时候，反而非常容易穿帮，格外不好用。
不过……如果是莫妮卡的话，她的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的明艳可爱。
Z沉默着，而莫妮卡确定他不是生气了，便也没再说话。
尸体都在原本预备着保存黑洞肢体碎片的冷藏库里放着，可惜计划出了岔子，一切准备都落了空，这儿被Z先生利用起来，存放了那些异变后又因为焚烧炉已经被焊死而很难处理的尸体。
莫妮卡刷了id卡之后，等待冷库大门缓缓拉开。
身边的Z先生突然道：“我将那些尸体冷冻起来，并不是为了当做储备粮。”
莫妮卡抗议道：“我没这么认为……”
但Z先生已经走进了冷库，还将门给关上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过了一会儿，一具相对完好的尸体被拖了出来。
莫妮卡先前已经想象过被病毒异化成丧尸的人会有多吓人，她以为自己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真的看到这具尸体的面目时，还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的生理性状，仍旧完整保存了人类时的模样。
但那扭曲的表情，病态的颜色，以及带着邪异目光的眼球，都让人越看越难受。
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狂笑着杀人似的。
莫妮卡移开目光，强行安慰自己：这不是鬼，尸体也不会突然就活过来攻击她，害怕也只是基于恐怖谷原理的本能。
Z默默的将尸体又推回了冷库中，低声道：“抱歉，稍等我一下。”
他去杂物间掏了巨大的裹尸袋，将尸体装了起来。
看不到那扭曲的表情，莫妮卡轻松不少。
就听Z先生道：“这就是病毒的效果，它放大了所有情绪和本能，将自制力摧毁殆尽，新死的生物器官还没死透，那么器官会单独拥有攻击性，而还活着的生物感染之后，就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这正是安东尼的日记中，用愤恨和忌惮的语气提到过的“那玩意儿”。
一想到他们，正是预备要将其用在黑洞身上，莫妮卡突然就对那可怖的怪物生出了些同情。
黑洞从未和人类敌对，而这种歹毒不人道的东西，只为了提取它的基因来做研究。
太过分了。
尸体被拖到了舰桥，Z先生从他口袋里摸出了id卡，没让莫妮卡动手，自己去检验区尝试解锁。
结果当然是没能成功，冰冷的提示音让他换个表情。
莫妮卡觉着很荒唐，这套系统真的挺老旧充满漏洞，甚至连眼前这玩意儿温度不对劲都检测不到。
却卡在这要命的病毒上。
但又不能将这尸体解冻然后摆弄他的脸。
虽然Z先生跟她保证，这病毒经过长期低温肯定死透了。
“但是，这具身体已经脱水，跟冻干肉差不多，就算解冻，大概也没法改变表情，最多只会将它的脸捏碎。”
如果莫妮卡想尝试，他当然可以提供援助。
但莫妮卡摇了摇头。
她回忆起从前在广告牌上看过的昂贵宠物零食冻干鹌鹑，觉着不行。倘若一意孤行，然后亲眼看到Z先生掰碎一张狰狞的脸，她大概再也吃不下他做的饭了。
将尸体送回去的时候，莫妮卡踮起脚尖越过Z的肩膀往内看了一眼。
里边横七竖八堆着许多不完整的尸体，各有各的狰狞，她不得不彻底放弃这一计划。
而哪怕冷库的门关了，尸体的阴寒仍旧萦绕不去，莫妮卡觉着难受，她想回去洗澡，用热水冲掉这种不愉快。
莫妮卡回头看着又一次送她到门口的Z先生：“那我进去了？”
“嗯。”
她打开门，转头看Z先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
但他还是没走。
“那……你想进去坐坐吗？”莫妮卡贴心的问。
Z先生孤寂的生活了数月，连语言功能都退化了，或许他还是希望和同类的接触更多一些，却不好意思说。
但是Z先生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不了，我在门口守着就行。”
“这这这……这不好吧……”莫妮卡瞪大了眼睛。
“不行吗？”Z看向她，虽然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莫妮卡却觉着他似乎委屈极了。
他继续道：“这是我的天性和本能，如果这也让你觉着为难的话，我会尽量收敛的。”
天性？本能？
听到这个词，听到这两个词，莫妮卡宛若被蛊惑一般，问了个她一直很好奇，却又出于礼貌和尊重**，一直小心绕开的问题：“所以你身体里，到底是融合了哪种生物的基因？”
会跟着人，有意无意去服务，试图守门的，她只能联想到狗狗，但犬科动物的生理特征，她在Z先生身上一点都没看出来。
Z思考了很久，给出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很多，我并不清楚它们用通用语，该叫做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些犹豫。
连这种小问题都回答不好的话，她会不会觉着，他很没用？
莫妮卡只觉着震惊。
知道军部变态，却不知道他们变态到这种程度，不仅用外星生物，而且还是多基因融合？
这两条都是法律明令禁止不说，后者甚至早就有科学家断言，根本不可能实现，会引发基因崩溃，令受术者当场死亡。
当然，科学家的对外发言经常在几年之后就会被彻底推翻就是了。
总而言之，莫妮卡对Z的同情心达到了新高度，甚至都激起了很少会在她心中浮现的愤怒。
除却被蒙在鼓里的基层人员，那些不断搞基因融合研究的人，都死得一点不冤，Z先生还将他们的遗体留存起来，而不是就地火化连骨灰都扬了，他也太善良了。
不，火化都浪费燃料污染空气，丢出去让清洁工吃干净最好。
她情不自禁的去拉住了Z的手。
温度偏低，也不知是刚出入冷冻库的原因，还是他如今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
“没事，不用去回忆了，都过去了。”
Z仿佛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呆住许久，试图将手往外抽。
但双手好似有它们自己的意志，不愿离开少女的掌心。
并不生长于胸口的心脏们，都响起了欢快的节奏。
不，不行，太过快乐，会忍不住情绪高昂，这会引发精神共鸣，会吓坏她的。
而且莫妮卡明显是误会了些什么。
他反手将莫妮卡的手掌握住。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几乎将莫妮卡的手掌完全包裹。
这样宛如珍宝似的触碰过后，他松开手。
“其实，你不用因为同情，触碰让你不舒服的东西。”他说。
“哦……不对，并不会让我不舒服，之前不敢靠近，只是因为不太适应。”毕竟0号星球没有资源和显贵需要精英部队去守护。
就算偶尔有，那也不是莫妮卡这个阶层的人能接触的。
Z先生点了点头，跟莫妮卡道别，甚至连守在门口的事也没再继续提。
莫妮卡看向Z先生的背影，觉着他这样纯情自卑的性格，甚至有几分可爱。
性感又可爱，这简直是绝佳的情人。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莫妮卡关上门，洗澡的时候用力掐着自己的脸，让自己别陷进吊桥效应里。
哪怕Z先生精准戳中她的审美，她也必须控制自己，观赏可以，心动不行。
在贫民窟长大，莫妮卡比谁都知道，爱情就像璀璨的宝石。美好吗？美好。要吗？要不起，中看不中用，还是面包更重要。
更别说Z先生的身份太特殊，等离开这座荒芜的星球，他们一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她将精力都用在研究资料上。
倒序去看安东尼的日记，在他尚未知晓此行真正目的时，写了这样一篇：
最近我终于能从无聊的设备维护，轮值去外仓作业了。
本来还挺惊喜的，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漫步在宇宙中听起来很浪漫，但如果你的实际工作是捡垃圾，还得把垃圾清理归档那就无聊了。
唯一不那么无聊的，是这些垃圾里竟然有几本书。
真是见了鬼了，其中有一本竟然是人类社会的老古董，而且口味可真重，竟然会有……那种描写。
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看了一眼出版日期，没记错的话，那个年代辅助生殖技术还不成熟，大部分女人可是一个孩子都不想生，人类也差点因此完蛋。
所以这玩意……真有市场吗？
有件事组长觉着很奇怪，就是这些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飞船失事，行李从船舱里漂流出来，可脆弱的纸张随着虫洞和风暴漂流的话，不可能保留的如此完好。
管他呢，宇宙里解不开的谜题可太多了，让组长自己头秃去吧，我通读这玩意儿还得写报告就够难受了。
这激起了莫妮卡的好奇心。
她转头从硬盘里翻到了一个名为“漂流物收集”的文件夹，点开之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个熟悉又尴尬到令人牙酸的名字：《我在武仙座第三卫星等你》。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发出了和数个月前的安东尼类似的悲鸣：
“怎么是这玩意儿啊？！”
当年，在贫瘠的0号星球上，新科技带来的消遣娱乐，莫妮卡一样都玩不起。
而那些廉价的致幻药物和电子毒品，她也不想碰。
她很珍惜自己的脑子，不想变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疯子。
而在廉价又过时的娱乐之中，有一项让她着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古董小说。
其中跨物种恋爱的题材，曾经让莫妮卡着迷过一阵子。
这类小说井喷式出版的年代，人类和外星人的接触尚且不算很多。
作者们天马行空的虚构了很多外星人的模样，口味轻一些的，会给外星人安上拟态的能力，口味重的干脆就是人类和异形直接谈情说爱。
也有不谈恋爱，直接一步到位的，非常劲爆。
莫妮卡当时躺在逼仄的宿舍里，如痴如醉的看过许多本，每个题材都有涉猎。
在这其中，她格外偏好触手系。
原因之一是，日常打不完的蟑螂让她真的很讨厌虫子，相比之下，平日不常见到的软体动物，就很能接受了。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
花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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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似乎接受了这一说法。
他没深究，只是暗暗思考，人类这么小的身躯里，竟然安置了如此多无用的功能。
比如牵动头上的器官来表达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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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沉默着，而莫妮卡确定他不是生气了，便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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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抗议道：“我没这么认为……”
但Z先生已经走进了冷库，还将门给关上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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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先前已经想象过被病毒异化成丧尸的人会有多吓人，她以为自己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真的看到这具尸体的面目时，还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的生理性状，仍旧完整保存了人类时的模样。
但那扭曲的表情，病态的颜色，以及带着邪异目光的眼球，都让人越看越难受。
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狂笑着杀人似的。
莫妮卡移开目光，强行安慰自己：这不是鬼，尸体也不会突然就活过来攻击她，害怕也只是基于恐怖谷原理的本能。
Z默默的将尸体又推回了冷库中，低声道：“抱歉，稍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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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那扭曲的表情，莫妮卡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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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们，正是预备要将其用在黑洞身上，莫妮卡突然就对那可怖的怪物生出了些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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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卡在这要命的病毒上。
但又不能将这尸体解冻然后摆弄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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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具身体已经脱水，跟冻干肉差不多，就算解冻，大概也没法改变表情，最多只会将它的脸捏碎。”
如果莫妮卡想尝试，他当然可以提供援助。
但莫妮卡摇了摇头。
她回忆起从前在广告牌上看过的昂贵宠物零食冻干鹌鹑，觉着不行。倘若一意孤行，然后亲眼看到Z先生掰碎一张狰狞的脸，她大概再也吃不下他做的饭了。
将尸体送回去的时候，莫妮卡踮起脚尖越过Z的肩膀往内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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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回头看着又一次送她到门口的Z先生：“那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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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门，转头看Z先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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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没走。
“那……你想进去坐坐吗？”莫妮卡贴心的问。
Z先生孤寂的生活了数月，连语言功能都退化了，或许他还是希望和同类的接触更多一些，却不好意思说。
但是Z先生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不了，我在门口守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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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吗？”Z看向她，虽然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莫妮卡却觉着他似乎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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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跟着人，有意无意去服务，试图守门的，她只能联想到狗狗，但犬科动物的生理特征，她在Z先生身上一点都没看出来。
Z思考了很久，给出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很多，我并不清楚它们用通用语，该叫做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些犹豫。
连这种小问题都回答不好的话，她会不会觉着，他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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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条都是法律明令禁止不说，后者甚至早就有科学家断言，根本不可能实现，会引发基因崩溃，令受术者当场死亡。
当然，科学家的对外发言经常在几年之后就会被彻底推翻就是了。
总而言之，莫妮卡对Z的同情心达到了新高度，甚至都激起了很少会在她心中浮现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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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偶尔有，那也不是莫妮卡这个阶层的人能接触的。
Z先生点了点头，跟莫妮卡道别，甚至连守在门口的事也没再继续提。
莫妮卡看向Z先生的背影，觉着他这样纯情自卑的性格，甚至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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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莫妮卡关上门，洗澡的时候用力掐着自己的脸，让自己别陷进吊桥效应里。
哪怕Z先生精准戳中她的审美，她也必须控制自己，观赏可以，心动不行。
在贫民窟长大，莫妮卡比谁都知道，爱情就像璀璨的宝石。美好吗？美好。要吗？要不起，中看不中用，还是面包更重要。
更别说Z先生的身份太特殊，等离开这座荒芜的星球，他们一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她将精力都用在研究资料上。
倒序去看安东尼的日记，在他尚未知晓此行真正目的时，写了这样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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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挺惊喜的，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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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了鬼了，其中有一本竟然是人类社会的老古董，而且口味可真重，竟然会有……那种描写。
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看了一眼出版日期，没记错的话，那个年代辅助生殖技术还不成熟，大部分女人可是一个孩子都不想生，人类也差点因此完蛋。
所以这玩意……真有市场吗？
有件事组长觉着很奇怪，就是这些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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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呢，宇宙里解不开的谜题可太多了，让组长自己头秃去吧，我通读这玩意儿还得写报告就够难受了。
这激起了莫妮卡的好奇心。
她转头从硬盘里翻到了一个名为“漂流物收集”的文件夹，点开之后，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个熟悉又尴尬到令人牙酸的名字：《我在武仙座第三卫星等你》。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发出了和数个月前的安东尼类似的悲鸣：
“怎么是这玩意儿啊？！”
当年，在贫瘠的0号星球上，新科技带来的消遣娱乐，莫妮卡一样都玩不起。
而那些廉价的致幻药物和电子毒品，她也不想碰。
她很珍惜自己的脑子，不想变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疯子。
而在廉价又过时的娱乐之中，有一项让她着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古董小说。
其中跨物种恋爱的题材，曾经让莫妮卡着迷过一阵子。
这类小说井喷式出版的年代，人类和外星人的接触尚且不算很多。
作者们天马行空的虚构了很多外星人的模样，口味轻一些的，会给外星人安上拟态的能力，口味重的干脆就是人类和异形直接谈情说爱。
也有不谈恋爱，直接一步到位的，非常劲爆。
莫妮卡当时躺在逼仄的宿舍里，如痴如醉的看过许多本，每个题材都有涉猎。
在这其中，她格外偏好触手系。
原因之一是，日常打不完的蟑螂让她真的很讨厌虫子，相比之下，平日不常见到的软体动物，就很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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