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三千年前——
宣朝皇宫
“晏少主,请往这边走。”
苍老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脚步声和声音都比待其他人时更响亮些，怕是顾及到他双目不可视物而特意为之。
晏家的少主微微颔首，以示知晓,被那行事周道的宫人一步一步引着朝着深宫中一步一步走去。
那一日正是初春时分,春暄风暖,幽深曲折的廊庑之下，也有一抹缥缈的桃花香。
而随着他的前行,那桃花的香气便渐渐浓起来,踩着的地面也不坚实平滑的砖石，而是泛着青涩气息的柔软草地。
远远的,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了宫人们诚惶诚恐地呼唤声。
“四殿下,您在哪儿啊？”
“四殿下，您御体尊贵,切莫冒险啊！”
“殿下……殿下……”
……
晏慈脚步微顿,身侧宫人便立刻察觉到了，笑着解释道：“这里是御花园，想来是四皇殿下偷偷跑出来解闷了。”
“四殿下？那位琅皇？”
晏慈想起这些日子偷偷传到耳边的传言,不由问道。
“啊,正是。”
应当是因为提到了那位四皇殿下的名讳,晏慈可以感觉到面前的宫人应当是正在观察他的神色。
从那人的态度便可以察觉到,这些日子的传言应当是真的——贵妃娘娘太过于宝贝自己那病恹恹的四皇，不知道是听了么牛鬼蛇神的馊主意,竟然打起了晏家少主的主意，要命人将晏慈带入宫中，如同那不入流的侍书伴读一般日夜相伴，好叫传闻中仙人转世的少主,用自己身上的仙气补一补这位四殿下的病根。
这等与“冲喜”无异的要求，若是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毕竟，从来便没有听说过哪位世家，会允许自家金尊玉贵的少主被当成那等低贱的货色献与帝王之家。
然而……
片刻后，晏慈果然便听到那宫人又补充道：“……四殿下身体不太好，贵妃娘娘对他难免多几分看顾。前些日子听说那位殿下病一场，应当是娘娘为了帮殿下调养身，拘得狠些，这才偷跑出来叫人找了。晏少主日后进宫便会知道，这位殿下行事惯来如此，习惯了便好。”
言辞之间，已经隐隐透露出此事已经成定局的意思。
不然，也不会这般三番四次提起那位四皇的脾气，不会如此自然地提起晏慈日后入宫之事。
那宫人把暗示的话说完，即便么都看不见，晏慈依然可以感觉到前者颇为紧张。也许是在等晏慈勃然大怒当场发作也说不定。然而晏慈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澄明。
难怪今日入宫面见皇帝之人会是他这个瞎子，想来待会见到了皇帝，要提起的就是此事吧。
“多谢提醒。”
晏慈轻声道。
说完便自顾自的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正在他心中暗暗思索之后对策之时，忽觉拂过身侧的微风似有不同。
鬼使神差之中，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哎——”
然后，便觉怀中一重，倏然间多一具馨香温软的躯体来。
“多，多谢……你接住我……我乃……今世桃花仙……你……嗝……你是谁？”
短暂的错愕中，晏慈只觉得有双手抚上自己面颊。
那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奇异香气，混着桃花的香与丝丝缕缕的酒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温软的，叫人脑海中无端腾起一抹缱绻迷蒙的粉雾，那是他在眼睛尚未完全失明之前，记在脑海中的朦胧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被亲近的属下们认为是心思深沉，智多近妖的晏家少主，在这一刻却恍恍惚惚地，信了那少年打着酒嗝胡诌的话。
当真是一不小心，接到了桃花幻化的精魅。
就连晏慈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不由自主地将那少年抱得紧紧的，只怕这精魅会在一念之间，散在他的怀中。
所谓心旌摇摇，难以自制……竟是如此滋味。
“你长得可真不错，是哪家的……公子？”桃花精的手指沿着他的面颊慢慢滑到喉结，然后在他耳边笑嘻嘻问道，“不如……跟我……家去……”
那人吐气如兰，指尖微凉，却仿佛能在他皮肤上点起火来。
“我是——”
“四，四殿下？！”
直到下一秒，身侧宫人难以掩住惊讶的称呼，将晏慈瞬间从那奇异瑰丽的幻梦中拉出来。
“别，别叫我那倒霉称呼，今天的我不是皇，我，我明明就是桃花仙！”
怀中少年依旧那般亲昵地搂着晏慈胳膊，满身酒气，显是已经喝醉。
说完他回转过来，冲着晏慈轻声询问。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晏慈。”
只可惜，当那少年再次询问时，之前他在晏慈身上点亮的那一串小火花，早已尽数化为了深入骨髓的冰锥，刺得他整个胸腔都化冰窟。
晏慈听到自己用温柔和煦的语气，冲着怀中依旧馨香温软的少年恭顺地说道。
“见过四皇殿下。”
……
三千年后……
瀛城城主府内。
“你放过他。”
天衢仙君紧紧地抱着怀中季雪庭的外袍，痛苦地低语道。
“你放过他，晏慈……你放过他……”
伴随着他痛苦地呓语，房间里的阴影之中，无数条黑色的丝线蠕蠕而动，一点一点缠绕上少年人惨白瘦弱的身体。
然而，就在那些丝线企图没入那具名为“宴珂”的皮囊之下时，它们却像是触碰到了么烙铁或者剧毒一般，猛然间扭曲成团，齐齐从少年身上落下。
也就在同一时刻，天衢倏然睁开眼睛。
梦境中熏暖香甜的桃花香气伴随着痛彻心扉的痛苦，依稀还残留在天衢的身体里，然而几乎快要将整个房间都占据掉的黑线却早已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尽数断裂，化为了青烟。
天衢对于身侧生的一切异像都宛若未觉，他抱着季雪庭的外袍慢慢地坐起来，看向自己的周围。
过片刻，他才伸出手，指尖轻轻一勾，潜藏于阴影中的数段黑丝腾然而起落入了他的掌心，活虫一般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
“是你让我梦到那段过去的，对吗？”
天衢眼睫低垂，冲着掌心中明显可见的异样妖邪轻声说道。
伴随着他的问询，那几段黑丝流动得更加剧烈。
无数人的哀嚎，尖叫，足以让正常人彻底狂的窃窃私语，在黑丝的挣扎中不断涌向那名看似瘦弱憔悴的“少年”。
可是天衢却像是完全不曾听到那些可怕的幻听一般。
他专注且热烈地看着掌中之物，声音沙哑地继续开口道：“来一遍吧。好不好，让我梦一次……”顿了顿，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么一般，嘴角漾起一丝细微的笑，“对了，你这种东西，应当会让人陷入噩梦之中，对吗？那么，就让我梦到……梦到我被阿雪杀掉好了。千刀万剐也好，车裂也好，让他把我吃掉都可以。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应当也是噩梦吧。”
“你可以做到，对吗？”
天衢的声音沙哑但平静，听上去这商量甚至可以称得上诚恳。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掌中那几段生命力极强的黑丝却像是忽然间完全失去了求生意志，猛然间僵直，然后，便在天衢的手中，自顾自地化为了跟自己之前的倒霉同伴们一样的青烟。
“别，别……”
反倒是天衢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他用力地在空中一抓，企图再找到些漏网之鱼，然而他的房间里此刻却变得无比清净。
也就只有藏于他影子中的那几条念蛇，开始因为他的心神恍惚而蠢蠢欲动起来。
【“你看，你应当知道，你就不该做梦……”】
【“卑鄙，懦弱……你既是知道你应该恕罪，为什么不到他面前去……”】
【“啊，对了，你是在害怕，你怕阿雪对你说出那个字，你怕阿雪恨你。你明知道他恨你，却不敢去面对这件事……”】
……
“闭，闭嘴。”
天衢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头，咬牙切齿地喃喃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
“宴公子？”
门外忽然传来了鲁仁的声音。
“你怎么？是在跟么人说话？”
鲁仁推门进来，看到宴珂的脸色，不由一怔。
“……还是说，你的头疾又犯了？”
他随后便改口问道。
过片刻，他才看到面前那位贵公子慢慢地抬起头来。
“我没事。”
宴珂轻声说道，语气还是有些微弱，脸色也格外难看，可若只是听他声音，却很是平静。
就像是个普普通通，身体不太舒服的正常人一般。
这么一看，之前鲁仁在他身上察觉到的那种癫狂之态，倒好像是鲁仁自己疑神疑鬼，以至于多想了一般。
“宴公子你没事就好。”鲁仁压下心中那一丝说不出来的忌惮，挠挠后脑勺，有些生硬地说道，“那个，是季仙官嘱咐我来给你送几张符咒，让你贴在房间各处保平安。”
“雪庭哥哥？”
眼看着宴珂眼睛一下亮得吓人，鲁仁却愈觉得舌尖苦。
这都是些么事啊……
“啊，那个，是的。季仙官说你胆小，容易害怕。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去一趟，你呢……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有这些符咒，这里是城主府，无论如何都能保你安全无虞。”
“你们，要出去？”
宴珂直勾勾地看着鲁仁，轻声问道。
“不可以带上我吗？”
鲁仁：“……”
鲁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孩似是对我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谊，我不好再与他相处过密，就劳烦鲁仙友替我跑这一趟。”】
【“……哎呀，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修无情道的嘛，之前就是怕惹出麻烦才特意练习一些与人相处的模式，谁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呢？这天下之大，谁也抵不住有那么些人有龙阳之好嘛……”】
【“……其实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没啥事啊，你看韩城主，跟我呆那么久，不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吗？”】
【“……这样吧，实在不行，你就劝他多练剑。毕竟有些事情分散心神，就没那么伤心嘛，对了，这个你别说是我说的。”】
鲁仁将符咒递到宴珂手中，无比生硬地说道：“你……还是先练好剑，说别的吧。”
说完不等宴珂回话，鲁仁便忙不迭赶忙逃出了房间。
他只道自己总算是把这个麻烦事给搞定，却不知天衢仙君在他离去之后，倚着门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看很久。
“阿雪不叫我跟着，我便不应该跟着他。”
天衢轻声对自己说道。
【“可是方才那潜入你房中的妖魔，甚是古怪。”】
“我先前仗着自己披着他人外皮，那般孟浪，他应该真的不想再跟我有么关系吧。”
【“他与鲁仁这般深夜出行，显然便是要调查此处蹊跷，这整座城都被设了妖邪之术，确实危险。”】
“阿雪那么厉害，便是没有我，也能解决掉所有麻烦才是。”
【“可是，万一他遇到了危险，而这一次……你没救他呢？”】
“我应该……听他的话……”
天衢轻声呢喃，身体却自发地动了起来，朝着鲁仁离去时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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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主,请往这边走。”
苍老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脚步声和声音都比待其他人时更响亮些，怕是顾及到他双目不可视物而特意为之。
晏家的少主微微颔首，以示知晓,被那行事周道的宫人一步一步引着朝着深宫中一步一步走去。
那一日正是初春时分,春暄风暖,幽深曲折的廊庑之下，也有一抹缥缈的桃花香。
而随着他的前行,那桃花的香气便渐渐浓起来,踩着的地面也不坚实平滑的砖石，而是泛着青涩气息的柔软草地。
远远的,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了宫人们诚惶诚恐地呼唤声。
“四殿下,您在哪儿啊？”
“四殿下，您御体尊贵,切莫冒险啊！”
“殿下……殿下……”
……
晏慈脚步微顿,身侧宫人便立刻察觉到了，笑着解释道：“这里是御花园，想来是四皇殿下偷偷跑出来解闷了。”
“四殿下？那位琅皇？”
晏慈想起这些日子偷偷传到耳边的传言,不由问道。
“啊,正是。”
应当是因为提到了那位四皇殿下的名讳,晏慈可以感觉到面前的宫人应当是正在观察他的神色。
从那人的态度便可以察觉到,这些日子的传言应当是真的——贵妃娘娘太过于宝贝自己那病恹恹的四皇，不知道是听了么牛鬼蛇神的馊主意,竟然打起了晏家少主的主意，要命人将晏慈带入宫中，如同那不入流的侍书伴读一般日夜相伴，好叫传闻中仙人转世的少主,用自己身上的仙气补一补这位四殿下的病根。
这等与“冲喜”无异的要求，若是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毕竟，从来便没有听说过哪位世家，会允许自家金尊玉贵的少主被当成那等低贱的货色献与帝王之家。
然而……
片刻后，晏慈果然便听到那宫人又补充道：“……四殿下身体不太好，贵妃娘娘对他难免多几分看顾。前些日子听说那位殿下病一场，应当是娘娘为了帮殿下调养身，拘得狠些，这才偷跑出来叫人找了。晏少主日后进宫便会知道，这位殿下行事惯来如此，习惯了便好。”
言辞之间，已经隐隐透露出此事已经成定局的意思。
不然，也不会这般三番四次提起那位四皇的脾气，不会如此自然地提起晏慈日后入宫之事。
那宫人把暗示的话说完，即便么都看不见，晏慈依然可以感觉到前者颇为紧张。也许是在等晏慈勃然大怒当场发作也说不定。然而晏慈却只是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澄明。
难怪今日入宫面见皇帝之人会是他这个瞎子，想来待会见到了皇帝，要提起的就是此事吧。
“多谢提醒。”
晏慈轻声道。
说完便自顾自的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正在他心中暗暗思索之后对策之时，忽觉拂过身侧的微风似有不同。
鬼使神差之中，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哎——”
然后，便觉怀中一重，倏然间多一具馨香温软的躯体来。
“多，多谢……你接住我……我乃……今世桃花仙……你……嗝……你是谁？”
短暂的错愕中，晏慈只觉得有双手抚上自己面颊。
那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奇异香气，混着桃花的香与丝丝缕缕的酒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温软的，叫人脑海中无端腾起一抹缱绻迷蒙的粉雾，那是他在眼睛尚未完全失明之前，记在脑海中的朦胧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被亲近的属下们认为是心思深沉，智多近妖的晏家少主，在这一刻却恍恍惚惚地，信了那少年打着酒嗝胡诌的话。
当真是一不小心，接到了桃花幻化的精魅。
就连晏慈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不由自主地将那少年抱得紧紧的，只怕这精魅会在一念之间，散在他的怀中。
所谓心旌摇摇，难以自制……竟是如此滋味。
“你长得可真不错，是哪家的……公子？”桃花精的手指沿着他的面颊慢慢滑到喉结，然后在他耳边笑嘻嘻问道，“不如……跟我……家去……”
那人吐气如兰，指尖微凉，却仿佛能在他皮肤上点起火来。
“我是——”
“四，四殿下？！”
直到下一秒，身侧宫人难以掩住惊讶的称呼，将晏慈瞬间从那奇异瑰丽的幻梦中拉出来。
“别，别叫我那倒霉称呼，今天的我不是皇，我，我明明就是桃花仙！”
怀中少年依旧那般亲昵地搂着晏慈胳膊，满身酒气，显是已经喝醉。
说完他回转过来，冲着晏慈轻声询问。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晏慈。”
只可惜，当那少年再次询问时，之前他在晏慈身上点亮的那一串小火花，早已尽数化为了深入骨髓的冰锥，刺得他整个胸腔都化冰窟。
晏慈听到自己用温柔和煦的语气，冲着怀中依旧馨香温软的少年恭顺地说道。
“见过四皇殿下。”
……
三千年后……
瀛城城主府内。
“你放过他。”
天衢仙君紧紧地抱着怀中季雪庭的外袍，痛苦地低语道。
“你放过他，晏慈……你放过他……”
伴随着他痛苦地呓语，房间里的阴影之中，无数条黑色的丝线蠕蠕而动，一点一点缠绕上少年人惨白瘦弱的身体。
然而，就在那些丝线企图没入那具名为“宴珂”的皮囊之下时，它们却像是触碰到了么烙铁或者剧毒一般，猛然间扭曲成团，齐齐从少年身上落下。
也就在同一时刻，天衢倏然睁开眼睛。
梦境中熏暖香甜的桃花香气伴随着痛彻心扉的痛苦，依稀还残留在天衢的身体里，然而几乎快要将整个房间都占据掉的黑线却早已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尽数断裂，化为了青烟。
天衢对于身侧生的一切异像都宛若未觉，他抱着季雪庭的外袍慢慢地坐起来，看向自己的周围。
过片刻，他才伸出手，指尖轻轻一勾，潜藏于阴影中的数段黑丝腾然而起落入了他的掌心，活虫一般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
“是你让我梦到那段过去的，对吗？”
天衢眼睫低垂，冲着掌心中明显可见的异样妖邪轻声说道。
伴随着他的问询，那几段黑丝流动得更加剧烈。
无数人的哀嚎，尖叫，足以让正常人彻底狂的窃窃私语，在黑丝的挣扎中不断涌向那名看似瘦弱憔悴的“少年”。
可是天衢却像是完全不曾听到那些可怕的幻听一般。
他专注且热烈地看着掌中之物，声音沙哑地继续开口道：“来一遍吧。好不好，让我梦一次……”顿了顿，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么一般，嘴角漾起一丝细微的笑，“对了，你这种东西，应当会让人陷入噩梦之中，对吗？那么，就让我梦到……梦到我被阿雪杀掉好了。千刀万剐也好，车裂也好，让他把我吃掉都可以。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应当也是噩梦吧。”
“你可以做到，对吗？”
天衢的声音沙哑但平静，听上去这商量甚至可以称得上诚恳。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掌中那几段生命力极强的黑丝却像是忽然间完全失去了求生意志，猛然间僵直，然后，便在天衢的手中，自顾自地化为了跟自己之前的倒霉同伴们一样的青烟。
“别，别……”
反倒是天衢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他用力地在空中一抓，企图再找到些漏网之鱼，然而他的房间里此刻却变得无比清净。
也就只有藏于他影子中的那几条念蛇，开始因为他的心神恍惚而蠢蠢欲动起来。
【“你看，你应当知道，你就不该做梦……”】
【“卑鄙，懦弱……你既是知道你应该恕罪，为什么不到他面前去……”】
【“啊，对了，你是在害怕，你怕阿雪对你说出那个字，你怕阿雪恨你。你明知道他恨你，却不敢去面对这件事……”】
……
“闭，闭嘴。”
天衢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头，咬牙切齿地喃喃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
“宴公子？”
门外忽然传来了鲁仁的声音。
“你怎么？是在跟么人说话？”
鲁仁推门进来，看到宴珂的脸色，不由一怔。
“……还是说，你的头疾又犯了？”
他随后便改口问道。
过片刻，他才看到面前那位贵公子慢慢地抬起头来。
“我没事。”
宴珂轻声说道，语气还是有些微弱，脸色也格外难看，可若只是听他声音，却很是平静。
就像是个普普通通，身体不太舒服的正常人一般。
这么一看，之前鲁仁在他身上察觉到的那种癫狂之态，倒好像是鲁仁自己疑神疑鬼，以至于多想了一般。
“宴公子你没事就好。”鲁仁压下心中那一丝说不出来的忌惮，挠挠后脑勺，有些生硬地说道，“那个，是季仙官嘱咐我来给你送几张符咒，让你贴在房间各处保平安。”
“雪庭哥哥？”
眼看着宴珂眼睛一下亮得吓人，鲁仁却愈觉得舌尖苦。
这都是些么事啊……
“啊，那个，是的。季仙官说你胆小，容易害怕。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去一趟，你呢……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有这些符咒，这里是城主府，无论如何都能保你安全无虞。”
“你们，要出去？”
宴珂直勾勾地看着鲁仁，轻声问道。
“不可以带上我吗？”
鲁仁：“……”
鲁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孩似是对我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谊，我不好再与他相处过密，就劳烦鲁仙友替我跑这一趟。”】
【“……哎呀，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修无情道的嘛，之前就是怕惹出麻烦才特意练习一些与人相处的模式，谁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呢？这天下之大，谁也抵不住有那么些人有龙阳之好嘛……”】
【“……其实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没啥事啊，你看韩城主，跟我呆那么久，不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吗？”】
【“……这样吧，实在不行，你就劝他多练剑。毕竟有些事情分散心神，就没那么伤心嘛，对了，这个你别说是我说的。”】
鲁仁将符咒递到宴珂手中，无比生硬地说道：“你……还是先练好剑，说别的吧。”
说完不等宴珂回话，鲁仁便忙不迭赶忙逃出了房间。
他只道自己总算是把这个麻烦事给搞定，却不知天衢仙君在他离去之后，倚着门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看很久。
“阿雪不叫我跟着，我便不应该跟着他。”
天衢轻声对自己说道。
【“可是方才那潜入你房中的妖魔，甚是古怪。”】
“我先前仗着自己披着他人外皮，那般孟浪，他应该真的不想再跟我有么关系吧。”
【“他与鲁仁这般深夜出行，显然便是要调查此处蹊跷，这整座城都被设了妖邪之术，确实危险。”】
“阿雪那么厉害，便是没有我，也能解决掉所有麻烦才是。”
【“可是，万一他遇到了危险，而这一次……你没救他呢？”】
“我应该……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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