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第二百二十七章_望尽十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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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第二百二十七章

  吃块小蛋糕休息一下就好啦~陆怀薇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季晚疏将茶盏拾起来,吩咐弟子洒扫干净,说:“不清楚,只听说病得厉害,掌门已经广邀江湖上的名医前往宫里为她诊治。”

  “一定是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陆怀薇面有愁色,“沈师叔就剩这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这可怎么办?”

  季晚疏沉思须臾,声调忽地冷了下来:“若真是途中出了意外,那就只能和一个人有关。”

  陆怀薇反应很快:“你是说……是温朝雨?”

  “估计又是什么下毒的阴招,”季晚疏霍然起身,“难怪近些日子我寻不到她,又听闻她深受重伤,必然是拦了师叔的路,被师叔所伤,我这就去找她问个清楚!”

  见她三言两语就妄下定论,陆怀薇赶紧劝阻道:“师姐别急,你也只是猜测而已,万一不关她的事,你这样找上门去只会被紫薇教的人白白抓住。”

  “魔教小贼没那本事,”季晚疏不屑一顾,“来一个我杀一个。”

  陆怀薇伸手拉住她,说:“这两日就要启程回宫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姐还是冷静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回去就能知道了。”

  季晚疏稍显不耐:“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会怕了紫薇教?”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怀薇噤声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依我看,小师妹病重应该只是个幌子,我们下山前掌门不就说过么?她打算找到小师妹后散播消息,将沈师叔引出来,如今看来,该是这样没错。”

  季晚疏顿了顿,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陆怀薇思索道:“再过两日罢,昨晚孟璟又咳了血,怕是上不得路。”

  “麻烦小子,”季晚疏嗤一声,拿起剑就走,“不等你们了,我先行一步。”

  陆怀薇忙追出去:“师姐是回宫里,还是去……”

  季晚疏在院中驻足回头,神情透着冷然:“你也来管我了,”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作了答,“我要回一趟锦城。”

  锦城?陆怀薇瞬间放下心来,展颜一笑:“那师姐回去后,劳烦你替我给伯父伯母问声好。”

  季晚疏十分敷衍地应了她一下,尔后抄着剑便翻过院墙而去。

  陆怀薇转身回到大厅,还未坐下,便听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孟璟抓着袍摆跑下来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孟璟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换上了干净的衣袍,收拾出了个人样,瞧着倒是有几分俊秀。

  “跑这么急做什么?”陆怀薇说。

  “你刚才喊着谁要死了?”孟璟张口便问。

  他带着心疾,待在这驿馆里练不得武,也没什么书看,成日不是吃饭就是睡觉,方才在楼上小憩了片刻,睡梦中听见陆怀薇在楼下大喊了一声,隐约间听到她似是提到了尹秋,孟璟当即清醒过来,尖着耳朵听了一阵却也听不清,只得急忙下楼来问一问她。

  “没人要死,”陆怀薇神色如常,“你是听岔了。”

  孟璟皱着眉,摇头说:“不会,我肯定没听错,你明明就提到了尹秋,是她要死了?”

  知道他对尹秋还存有成见,陆怀薇本想瞒着,但见孟璟表情严肃,心道这事告知他也无妨,左右也不是真的,便回道:“是她,不过你没听全,其实她……”

  “她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死了?!”孟璟听到一半就截了陆怀薇的话,情绪异常激动,“我跟她还有场架都没打,她怎么能——”

  陆怀薇料定他会是这般反应,但一时也和他解释不清,毕竟陆怀薇自己尚且不明真实情况到底如何,便安抚道:“你不要急,人是不是真的要死还不清楚,只有回宫去才知道。”

  孟璟愣了愣,呢喃道:“她还不能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宫里?”

  陆怀薇说:“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说。”

  “我已经好了!”

  “好与不好你说了不算,”陆怀薇虽比季晚疏好说话,但也并非毫无原则,“请大夫看过之后再定。”

  孟璟还想挣扎,陆怀薇又不容置疑道:“听话,不得胡闹。”

  孟璟别无他法,只得作罢。

  ·

  “已经打听过了,”傅湘进了院子,对尹秋说,“怪得很,都说你病入膏肓,外头还来了不少大夫,可都往明光殿去了,怎么着也该来找你才对啊。”

  尹秋蹲在水井边搓着衣裳,抬头问:“别的呢?”

  “没了啊,”傅湘说,“该不会是有人跟你同名同姓?”

  尹秋说:“有可能罢,反正我没病。”

  傅湘弯下腰帮尹秋拧衣裳,想了想说:“你要不要去找满师叔问问?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尹秋双手冻得通红,挂好了衣裳便打来热水浸手,有些失落地说:“我好些天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找她。”

  两人端着木盆回房去,傅湘说:“那要不找叶师姐问一问也成,她是掌门的大弟子,该是也知晓个中缘由的。”

  尹秋觉得有理,两人便又一同去找叶芝兰,然而弟子院里转了一圈,却没找着她人,新弟子又不能擅自离院,何况尹秋病重的事闹得挺大,宫里来了不少名医,巡视弟子管辖得比平时更严,想偷溜出去也没机会。

  武课还是老一套,跑步扎马桩,但弟子们已经比头几日要适应得多,放课后人手发放了一把小铁剑,大家入门多日终于得了兵器,都兴奋不已,吃过晚饭许多人都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自个儿比划着,傅湘也在其中,尹秋跟着胡乱舞了几下,想起课业还未写,便先回了房练字。

  练到一半,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尹秋扭头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满江雪来了。

  “师叔!”尹秋大喜,赶紧丢了笔跑过去将满江雪紧紧抱住。

  “这几日怎么样?”满江雪回抱住尹秋,带着她坐回桌边。

  “我好想你。”尹秋一阵哽咽,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满江雪身上。

  “我这几日下山去了,”满江雪说,“所以没来看你,你学得如何?”

  “我很认真的。”尹秋像个讨要夸奖的孩子,先是扎了个马步给满江雪看,后又将桌上的课业举到满江雪眼前。

  满江雪笑了一笑:“马步扎得挺稳,字也有长进,不错。”

  得了夸奖,尹秋好不欢喜,高高兴兴地扑进满江雪怀中,小声说:“我还以为你回了宫就不理我了。”

  满江雪说:“怎么会,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一别多日,总算迎来了熟悉的怀抱,尹秋备感心安,仰着脸问:“那师叔去哪儿了?”

  “去查紫薇教,”满江雪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给你的。”

  尹秋大为惊喜,忙伸手接了过来,问:“是什么?”

  “一些吃的。”满江雪说。

  尹秋动作小心地将那油纸包打开,发现里头装了不少小孩儿喜欢的吃食,干果糖丸和蜜饯,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宫里的饭堂伙食也不错,菜蔬荤肉一应俱全,有时候还会有好喝的甜汤,却没有这样的东西。

  尹秋看着那些吃食,心中顿时一片柔软,这些天来刻意按捺下的愁绪也随即消散了去。

  没想到满江雪下趟山,回来还惦记着给她带零嘴,尹秋放下油纸包又去搂满江雪的脖子,由衷地道:“谢谢师叔。”

  小木桌点了盏油灯,如豆的烛光昏昏然映在满江雪的脸上,照亮了她一双清丽的眉眼,显出了别样的温柔。

  “练字就多点几盏灯,”满江雪说,“这方面不必节省,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尹秋乖乖应下,缩在满江雪怀里,像只小狗似地蹭了蹭她。

  “辫子也梳得不错,”满江雪摸摸尹秋的头,又说,“比我的手巧。”

  “其实我也不会,”尹秋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傅湘教的。”

  “看来你们关系挺好,”满江雪说,“那有没有人欺负你?”

  尹秋摇头说了句“没有”,随后又想起什么,忙道:“不过有个事很奇怪,我正想问一问你。”

  “什么事?”

  “这两天宫里都在传,说我要死了……师叔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经她提醒,满江雪才想起倒是忘了跟她知会一声,回答说:“是假的,也是我疏忽了,忙着下山忘了告诉你。”

  “为什么?”尹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是为了引你娘现身,”满江雪说,“她若还在,得知消息后该是会回来看你。”

  尹秋先是诧异,随后又垂下头去:“可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我娘会来吗?”

  “我也不知。”满江雪不想骗她。

  “如果她不来……”尹秋低声道,“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不在了?”

  满江雪垂眸看着她,片刻后才说:“兴许。”

  有关娘亲的生死之谜,尹秋已经早有心理准备,纵然此次借她病重为由想试探一番真假,但尹秋也没抱多大希望,这些年来,她曾经无数次深切地盼望过,但次次都落了空,如今所愿所想能不能成真,尹秋反而没那么在乎了。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尹秋虽然还小,但已经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道理。

  ·

  这几日都未再落雪,但冬夜仍旧是寒凉的,尹秋胡思乱想了许多,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满江雪亦然,两人相拥着坐在木凳上,都微微出着神。

  “我什么时候能去师叔那里看一看?”尹秋忽然问。

  满江雪说:“改日罢,改日我接你去。”

  尹秋抬起头来:“今天不行吗?”

  “已经很晚了,”满江雪说,“再陪你一会儿,你该睡觉了。”

  本也没指望她答应,但尹秋仍是控制不住有点失望,又问:“那你能留下来陪我睡吗?”

  满江雪拍了拍她的背:“还没适应?”

  听出她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尹秋连忙说:“没有,我怕黑,不过要是有师叔陪着就不怕了。”

  满江雪看着她故作害怕的模样,心如明镜,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说:“那你前几日都是怎么睡的?”

  尹秋不假思索,回答:“前几日太累了,来不及害怕就睡着了。”

  “今天不累?”

  “不累的。”

  “怎么就不累了?”

  “因为见到你了,”尹秋很认真地说,“见到你,我就一点也不累了。”

  满江雪听得发笑:“却又开始害怕了。”

  知道满江雪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尹秋赧然一笑,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就陪我一次好不好,师叔?”

  满江雪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但尹秋知道一定有戏,便赖在满江雪身上缠她,胆子也逐渐大起来,一个劲儿地撒娇,满江雪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应了下来。

  “先把夫子留的课业写好,”满江雪说,“写完了带你去沐浴。”

  尹秋欢呼一声,赶紧重新握着笔书写起来,待课业都完成后,满江雪便牵着她朝汤房行去。

  这个时分,汤房内已没了旁人,多数弟子早就洗过了,亥时前烧水的锅炉都不会熄火,热水很足,房内萦绕着浓浓白雾,又湿又暖,让人如置春日暖阳下。

  冬日里不必日日都沐浴,其实尹秋昨日已和傅湘来过一次,但她对此闭口不提,十分兴奋地跟在满江雪身侧,关了门便熟练地褪了衣裳,兴高采烈地跳进了池子里去。

  满江雪动作不比她快,尹秋游到池边坐下时,满江雪还立在衣架边脱衣裳。

  层层衣料褪去,满江雪白皙的肌肤与曼妙的身躯渐渐显现出来,随着她手臂下滑的动作,如玉脖颈,光洁双肩,挺直的背与盈盈一握的细腰都在尹秋眼前显露无疑。

  满室云雾氤氲,缠绕周身,满江雪像是披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又像是笼罩在一片温润的月色中,整个人若隐若现,似近犹远,美得飘飘然。

  尹秋看了她几眼,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了细密的涟漪,只觉这样直白地盯着满江雪看仿佛有些不太合适,便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背,静静等着。

  少顷,池水波荡起来,尹秋还未回头,就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又听见满江雪的声音响在背后,说:“先给你洗头发。”

  尹秋“哦”了一声,自个儿麻利地拆了辫子,乖乖地让满江雪摆弄自己,待头发清理干净后,尹秋便转过身去,打算拿过木瓢也帮一帮满江雪。

  木瓢搁在满江雪斜后方的池边,尹秋伸长手臂去拿,却不太够得着,她试图起身站起来,不料脚底却忽地一滑,尹秋身形不稳,登时朝前扑去,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见状,满江雪立即将尹秋的腰稳稳一扶。

  尹秋稀里糊涂地呛了几口水,两手下意识要去抓住满江雪,水花扑腾间,尹秋只感到手背仿佛碰到了什么异常柔软的东西,她正疑惑着那是什么,在水下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看,下一刻,满江雪便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从水里揪了出来。

  尹秋狠狠咳嗽几声,呛得两眼直泛泪光,满江雪取来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说:“好了,轻点咳。”

  半晌,尹秋终于平复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摸到水瓢,一边给满江雪淋湿头发一边说:“我刚才在水里好像摸着什么东西了。”

  “是么。”满江雪平静地说。

  尹秋低头朝水里看:“是不是别人之前洗的时候落下什么了?”

  满江雪看了她一阵,仍是平静地道:“这水换过。”

  “那我刚才……”尹秋瞧着自己的手背,又抬眼瞧着满江雪。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尹秋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神色不由地一愣。

  瞧见她的表情,满江雪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看着尹秋说:“怎么?”

  尹秋神情复杂,内心在这一刻格外难以言喻,她沉默了许久,末了才结巴道:“我……我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你了……?”

  似是觉得她窘迫的样子很有趣,满江雪笑意不减,说:“你觉得呢?”

  尹秋一瞬有些呼吸不畅:“那我……碰到哪儿了?”

  满江雪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呢?”

  尹秋怔在原地,一张脸顷刻间烧得通红。

  冬月十六,金淮城,桑榆山大雪漫天,百里银装。

  天光昏暗,四野冷寂,纷乱而密匝的雪花自灰蒙穹顶飘落而下,山林孤清,不见人畜走动,唯有半山腰的崎岖小路旁,座落着一个破烂茅草屋,里头依稀亮着点微弱的烛光。

  窗寒残壁,勉强能隔绝风雪,屋内十分简陋,仅有一桌一椅,一灶一榻,其余地方都堆着锅碗瓢盆和一些家用的物什,空间尤为狭窄和拥挤,这样一个五步就能走到头的屋子,此刻却破天荒地挤了六个人。

  这六人中,两个男人,四个女人,榻上躺了一个,地下跪了三个,桌边站了一个,还有一个则坐在那唯一的一张竹椅上。

  “人是谁送来的?”

  一片死寂中,那竹椅上的年轻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昏黄摇晃的烛光中,她内里着了件雪白的衫裙,外头披着一件厚实却不沉闷的锦袍,坐姿端正,神情恬淡,手上半紧不松地拎着一柄小巧的银质匕首,刀尖微晃,映着一侧的灯光,有些晃眼。

  “是……城里的苏家。”地上跪着的农妇答。

  “什么时候?”年轻女子又问。

  “昨儿晚上。”农妇低低地埋着头,身子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昨夜?”年轻女子看了那农妇一眼,又将视线移到榻上,“送她来的人,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农妇面露难色,似是不想开口,正暗自在心中度量该如何回应,可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只听“铮!”的一声,一道利剑出鞘的脆响倏地凭空响在了她耳边,那站在桌边始终一语不发的另一名青衣女子,竟是转瞬之间移到了她身侧。

  这女子形如鬼魅,悄无声息,面无表情的脸孔透出几分沉沉的杀机。

  冰冷刺骨的薄刃牢牢贴着颈侧,农妇大惊,赶紧如实回道:“他、他们给了五十两银子,叫我们一家三口莫要管她,饭食和茶水一应不给,让她……让她自生自灭。”

  “然后呢?”

  “若是拖到了断气,就一把火烧干净,连衣角料也不能留下……”

  屋外狂风怒号,雪势烈烈,那阵仗犹似无数野鬼叫嚣,盘旋在外,茅草屋猛地震颤起来,摇摇欲坠。

  像是对这话毫不意外似的,年轻女子听完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未再言语,落在榻上的目光深了几分。

  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竹榻,铺着一层极薄的棉絮,上头躺着一个半昏半醒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单薄的破布衣裳,稚气小脸全无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不染墨迹的纸,气息微弱到叫人很难不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许是昏沉间被那风雪所惊吓,女孩蜷缩的身子狠狠一颤,很是费力地掀动了一下眼皮,扇子般的长睫轻抬片刻,又很快合了回去。

  青衣女子收回长剑,转身看着竹椅上的人:“师叔?”

  年轻女子取出一张银票放到桌面,起了身:“这是五百两,人我要了。”

  见了那银票,农妇目光一亮,却又踌躇不定,拿不了主意,赶紧看向身旁的男人。

  夫妇俩对视少顷,男人只得开口道:“二位女侠出手大方,可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您二位要将人带走,来日苏家的人问起,我们夫妇该如何作答?”

  年轻女子转着匕首,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五百两还堵不了你们的嘴?”

  “这……”

  “拿了银票就带上你们的儿子迁往别处,”年轻女子淡声说,“这孩子死在你们手中,可不是件好事,别为了五十两银子豁出一家性命,钱有那么好挣?”

  夫妇俩欲言又止。

  “我救她,也是救你们,”女子又说,“苏家想杀人,却要借你们之手,往后若是有人追究,你二位就是替罪羊,拿着这五百两举家移到别地,够你们过上几年好日子了。”

  她说完,不顾那夫妇俩还有何反应,径直走到榻前,将那昏睡的女孩打横抱起,踹门而去。

  屋外寒风更浓,温度极低,年轻女子翻身上了马,取下外袍将女孩一裹,放在身前。

  青衣女子紧随而来,不开口,只目露询问之意。

  “先找个地方落脚,看看这孩子的病,”女子一手揽着女孩,一手握着缰绳,“你留下,即刻护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安置妥当后再来与我汇合。”

  青衣女子领了命,目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浓浓风雪中。

  ·

  锦袍裹身,还残留着他人的体温,后背也源源不断传来暖意,被那呼啸的冷风一吹,尹秋一个激灵,浑浑噩噩中回了点神,但也头痛欲裂,又在那扑面而来的冰凉雪花中睁不开眼。

  座下马儿跑得急,颠簸起伏,震的尹秋更加头晕目眩,几次喉头发紧险险作呕,又被她强行忍了回去。

  雪天无光,视线一片昏暗不明,她打着哆嗦,唇齿磕碰个没完,浑身上下被冻得僵硬,四肢麻木。

  她缩在袍子里极力半睁开眼往前看,见得林木错落,山道曲折,胸前环着一只陌生人的手臂,看似纤瘦无力,却将她抱得很紧。

  尹秋迷迷糊糊地想,她不知又是被何人买走了去。

  先前虽清醒不得,但并未全然昏睡,朦胧间好像听见身后这女子说要带她走,还留了银票。

  五百两,买她这个病得快死的人,拿去做什么用?

  心里生出一点熟悉的绝望,她闭上酸涩的眼,在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一路策马狂奔,一个时辰后,终于入得城内,来到一家客栈,女子将马匹交给小厮,火速要了间上房,抱着人快步行到二楼。

  才到门口,尹秋先就一口黄水吐了出来,女子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小厮惊呼一声,急忙取下肩上的帕子俯身去擦。

  “可要替您请个大夫来?”

  “有劳,”女子大步迈进去,丢给那小厮几锭银子,“再烧桶热水来,顺便买套新的衣物。”

  小厮连声应下,擦干地后匆匆离去,伙计们得了吩咐,很快将热水抬来。

  吐了那一口黄水,尹秋顿觉如释重负,舒坦不少,女子将她轻轻放去床上,待伙计们忙活完,才冲她道:“衣裳脱了。”

  房内热气氤氲,白雾缭绕,逐渐升腾起久违的暖意,尹秋瑟瑟发抖,缩在床上不动,眼里流露出不安。

  女子正试着水温,久久没听见动静,侧脸看见尹秋神情迷茫,便问她:“做什么?”

  尹秋看她两眼,声音细若蚊呐:“你是谁?”

  女子便答了:“我叫满江雪,”说罢便行上前来替她脱衣,“先沐浴,洗暖和了再与你说。”

  本就穿得不多,没两下就被褪了个干净,尹秋无所适从,慌忙抬手遮掩瘦弱的躯体,下意识想躲起来,满江雪却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动作轻缓地沉入水中。

  她身上冰寒至极,甫一挨到热水便刺的皮肤生疼,过了许久才驱散了些许寒凉,周身血液开始回暖。

  尹秋只觉半条命已活了过来,长长出了口气,她被那热气所熏,脑子又发起晕来,苍白的小脸浮上两团不正常的红晕,昏昏欲睡之时,感到满江雪拍了下她的头,说:“先别睡,出来吃点东西。”

  尹秋神思混沌,两眼止不住地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在水温变凉之前,满江雪将她浴桶里捞出来,扯过帕子擦干水渍,又用棉被将她严丝合缝地裹了起来,放在床边。

  洗去了寒冷,也洗去了为数不多的力气,尹秋浑身绵软,控制不住朝地面栽去,幸好满江雪适时接住了她,待坐稳了,满江雪才唤来小厮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一口一口喂她。

  连日里不曾好好进食,又在病中无甚食欲,哪怕腹中空空如也,饥饿至极,尹秋也已做不到狼吞虎咽,反倒是吃一点便吐一点,怎么也到不了胃里。

  吐出来的食物滩在床边的地面,满江雪的衫裙无可幸免地被殃及到了,可她却视若无睹,也不说话,只是一勺一勺地喂着,想让尹秋慢慢适应,能吃多少是多少。

  菜是清淡小菜,饭是普通热粥,却比过往吃的哪顿都要好,尹秋终于咽下几口汤水,呕的双眼通红,胸口像火烧。

  她听着窗外无休无止的风声,感受着面前这个素未谋面之人的耐心周到,心口一阵酸楚油然而生,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下来,直直砸在满江雪握勺的手背上。

  “哭什么?”满江雪问着,喂食的动作却没停。

  尹秋这才有空打量起她来。

  白衣佳人,气质飘然,映着房内的烛火,满江雪的容颜像是一块温润的玉,洁净无暇,透着清浅的光泽,她五官生得美,眉眼尤其出众,长眉若柳,眼眸似星,又深邃,又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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