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一百六十六章_望尽十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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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公子梵立在雨中,手里的剑已无血迹残存,被雨水洗得锃亮,他又重新戴好了面具,挺立的身影瞧来有种莫名的孤清。

  须臾,身后陆续飞来几道人影。

  “回义父,云华宫一行人已经回去了,他们找到了叶芝兰的尸体,尹姑娘也被救下来了。”

  剑体入鞘,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响。公子梵转过身,平淡道:“我要听事情经过。”

  那弟子欠身道:“按照义父所说,我们一早便在靠近山脚的地方蹲守着,尹姑娘一掉下来,便落进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绳网里,我们本想将她放在江边,但那时候来了一艘船,弟子们不好现身,就将尹姑娘又扔到了江里,好在那船上的人没有见死不救,尹姑娘被他们打捞起来后,满江雪也很快露了面。”

  公子梵说:“确定没人看见你们?”

  那弟子略显迟疑,片刻后才道:“这……旁人倒是没有看见我们,只是尹姑娘在途中苏醒过一会儿,也不知她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此事。”

  公子梵微微皱眉,叹气道:“罢了,她记得也没什么要紧,云华宫的人一定会认为我是忌惮曼真才会救她,由着他们去猜罢,小秋性命无忧便好。”

  “可这样一来,义父不就又成了……”那弟子担忧道,“若是由着他们胡乱揣测您,尹姑娘哪天若是猜到义父头上,定会将您当成恶人的。”

  公子梵无奈一笑,缓声道:“恶人就恶人罢,不过她就算看见了你们,也不知你们是谁的手下,她和满江雪等人暂时都还怀疑不到我头上来。只要等一切事情结束,小秋总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只要她别恨我就好,哪怕眼下因着某些缘故恨上一时,倒也无关紧要。”

  那弟子轻叹:“叶芝兰昨夜与尹姑娘的谈话义父都听到了,那义父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公子梵沉默少顷,说道:“上次与小秋见面后,我本想去魏城找曼真,万幸我没急着走,否则小秋这一次定然难逃一死,既然叶芝兰说的那些都已被我们得知,那么接下来就该去与曼真相见了。但在那之前,”他抬起眼眸,问道,“蛊毒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闻言,那弟子面露难色:“这个……唉,这事也犯难,前往关外的弟弟妹妹们倒是来了信,解法是有的,只是那解法……”

  公子梵急切道:“解法怎么?”

  那弟子看了看他,嗫嚅一阵才凑到公子梵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听清他口中所言,公子梵神色微变,半晌却又笑了出来:“这解法很好。”

  那弟子疑惑道:“哪里就好了?关外那些邪术真够害人的,”他说着,瞧见公子梵脸上的笑意,不由愣道,“义父该不会是想……”

  公子梵“嗯”了一声:“就当补偿了。”

  “但您顽疾未愈,这几年又屡次发病,”那弟子眉目忧愁,“可这又是目前唯一的解法了……要不这事就让孩儿们代替罢,左右那叶芝兰都死了,孩儿不怕!”

  “哪有让你们来的道理,”公子梵摆手,“如此,那就将去魏城的行程暂时搁置。”

  他说完,回头朝云华山巅看了一眼,轻声道:“看来这云华宫,我还得再去一次了。”

  ·

  雨落庭院,风卷屋舍,满目红枫在风雨中晃得可怜。

  积水漫过了阶梯,浮来不少落叶,温朝雨立在阶上,弯腰拾了两片摊在手心里,一语不发地垂眸看着。

  惊月峰空空荡荡,满江雪和尹秋都在医阁里头躺着,弟子们听闻她们回来,也都跑到那地方探望去了。视野之中,仍旧是密不透气的倾盆大雨,四下里半个人影也无。

  身后响起一道开门声,薛谈揉着酸痛的手腕从房间出来入了廊子,问温朝雨道:“护法看什么呢?那两位都被送去了医阁,您不过去看看?”

  一阵风卷来,手里的枫叶腾空而起,只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温朝雨说:“去了也是人挤人,我便是看她们两眼,她们也不会因着我好上一些,不如不看。”

  薛谈心有余悸道:“今日实在是太凶险了,那万丈悬崖,又遇上这么大的暴雨,尹姑娘掉下去居然安然无恙,真是福大命大。说起来……这尹姑娘确实命苦,才多大的年纪,便已经历了这般多的动荡,果然是人在江湖命不由己啊。”

  温朝雨望着阴沉的天幕,淡声道:“谁说不是呢。”

  发觉温朝雨兴致沉闷,脸色不大明朗,薛谈打量她片刻,说:“护法瞧着不大高兴,有心事?”

  风急雨促,院子里的积水如浪潮一般涌上了最后一级阶梯,浸湿了温朝雨的黑靴。她脚步微移,黛蓝衣裙在这暴雨天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重。温朝雨说:“收拾一下,该回去了。”

  薛谈顿了顿:“回哪儿去?”

  温朝雨说:“你在云华宫待傻了不成,忘了自己是哪儿的人?”

  薛谈一愣:“您是要回紫薇教?可是……”

  “可是什么?”温朝雨侧眸瞧着他,“你我的出身是改不了的,云华宫并非久留之地,别告诉我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薛谈默然一阵,挠着头道:“属下打小就入了紫薇教,原本早已习惯了教中尔虞我诈的氛围,可是自从跟在您身边后,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是有好主子的。这回来了云华宫,老实说,这里的人可比教中的教徒们友善正直多了,护法……我不想回去,当然了,我也知道我这种人不配留在云华宫,他们也不会愿意要我,但我去哪儿都行,就是不想再回紫薇教了。”

  在跟着温朝雨之前,薛谈其实也跟过别的人,但他脑子不够灵光,做事也不会变通,尤其不像其他教徒那般会笼络主子,是以向来都不受到重视,他是个吃了亏都还不自知的老实孩子。

  这样的性子,在紫薇教那种地方只有挨打受欺负的份,他之所以能跟了温朝雨,正是因为少年时期被人抢了功劳,一时气愤与那人打了起来,结果那人受宠,主子非但没罚他,反倒将薛谈好一顿拳打脚踢,骂他平日里不知长进,私底下却晓得争名夺利,还要将他驱逐出去。是温朝雨得知了此事,看薛谈这个受气包被欺负得可怜,主动把他要到了身边来。

  其实温朝雨一开始也没想栽培他,只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而已,她又经常被南宫悯使唤着跑这跑那,与薛谈见面不多,然而时间一长,接触得深了,温朝雨也就发觉薛谈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而她身边恰好就缺个这样的人。一来二去,薛谈成了温朝雨的心腹,主仆二人相伴多年,早已不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薛谈年纪小,有时候还会大着胆子管温朝雨叫声姐。

  这些年来,薛谈为着温朝雨东奔西走,还受了不少牵连,吃过不少苦头,温朝雨对他一直存有一份愧疚之心,也想过要将他送出紫薇教给他另找个好去处,可难就难在,温朝雨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她能为薛谈做的,也仅仅只是继续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有口饭吃罢了。

  “你觉得满江雪这人如何?”温朝雨噤声须臾,忽然问道。

  “满江雪?”薛谈趴在栏杆上,两手托腮,说,“是个好人,话虽不多,瞧着也冷淡,但人品没得说……比咱们教主那肯定是好太多了。”

  “嗯,比我也强上不少,”温朝雨说,“我在她寝殿留了信,往后你就跟着她罢。”

  薛谈说:“啊……?”

  “啊什么啊,”温朝雨说,“我的身世你也知道,南宫悯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跑了,但你没必要跟我回去,你就留在这儿,有满江雪这尊大佛做靠山,云华宫没人敢欺负你,便是宜君也不成。”

  薛谈怔愣道:“护法您……跟我开玩笑呢罢?”

  温朝雨不理他,兀自转过身推开了房门,进了屋子才又发现她压根儿没什么行李可收拾。温朝雨便又退了出去,看着薛谈说:“放心,虽然我挨过满江雪不少次打,但那也都是因为我要替南宫悯干坏事,其实我跟她也算有点交情,你跟在她身边很好,尹秋也一定会善待你,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乖一点,懂事一点,云华宫还是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察觉温朝雨神情认真,怎么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薛谈傻了,忙直起身子道:“护法!您、您不要我了?”

  “是啊,”温朝雨冷酷地说,“不要你了,倒霉玩意儿,跟着我屁用没有,我这么倒霉,肯定是你霉的我。”

  她说罢,也不管薛谈反应如何,自顾自踩着积水下了阶。

  薛谈急忙也跟过去,两个人在雨中一前一后地走了一阵,温朝雨侧首道:“回去!”

  薛谈望着她,不说话。

  “你都多大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温朝雨斥道,“我又不是你娘!快点滚回去!”

  薛谈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

  温朝雨见他这模样,立马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毛骨悚然道:“你要敢给我飚马尿,我就把你腿打断!”

  “我不回去!”薛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定道,“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温朝雨说:“我这会儿要去茅房!”

  薛谈说:“那我在外头等您!”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温朝雨说,“去路也给你想好了,新主子也给你挑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薛谈说:“回紫薇教就是自寻死路,教主这回肯定不会姑息您的,您就把我带上罢,万一教主再让您去一趟烈火池,我还能接着伺候您!”

  温朝雨骂道:“把你这乌鸦嘴给我闭上,南宫悯要怎么对我,我心里有数,要你管那么多!我数三声,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

  薛谈大喊:“我翅膀硬了!我不听您的!”

  看见他脸上似曾相识的执拗与坚定,温朝雨心神一恍,低声骂了句脏话,直接动用轻功朝院外飞了出去。

  薛谈腿脚不便,遇上这样的下雨天断过的关节都要疼痛发作,他使不出来轻功,只能一瘸一拐地追着温朝雨的身影。

  温朝雨心里针扎似的,强忍着翻涌的心绪不去看薛谈,她踩着廊角一路飞奔,落去了沉星殿,正要马不停蹄地离开惊月峰时,那小桥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青青身影。

  温朝雨身形一滞,霎时间便顿在了原地。

  季晚疏撑着伞,在看见温朝雨的那一刻也停了下来,立在那桥上遥遥看着她。

  两人隔着帘子似的雨水静静对视,良久过去,也不见谁主动朝谁走近。

  薛谈急匆匆从廊角转出来,一声“护法”卡在嗓子里没喊得出来,他见了那头的季晚疏,心中登时一喜,连忙捂着嘴躲了起来。

  ·

  “你要走?”季晚疏穿过庭院拾阶而上,她收了伞,抖抖伞上的雨水,看着地面问道。

  温朝雨“嗯”了一下,靠在廊柱上口吻平淡地说:“该走了。”

  夜晚降临,天早就黑了,沉星殿没人守着,只留了一盏油灯,两人站在抹不开的昏暗里,都没看彼此。

  季晚疏把伞搁在墙边,折身时掏出手帕给温朝雨擦了擦脸,说:“不去看看师叔和尹秋吗?”

  温朝雨湿透了,发间的雨水一直顺着脸颊往下滑。她视线低垂,看着季晚疏素白的指尖朝自己伸来,像是能直直触碰到她心里。

  “看过了,”温朝雨一动不动,“医阁人太多,就远远地看了一眼。”

  季晚疏神情专注,把温朝雨脸上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低声说:“徐长老说她们两人估计都要明日才醒,你要走,至少也当面告个别。”

  温朝雨压着心头那一股酸楚,闻言没回话。

  她本就是想趁着满江雪和尹秋都还没醒,也没人看着她,打算趁机离开云华宫,但没想到季晚疏居然这时候来了。

  眼下惊月峰除了她温朝雨就只剩薛谈一个人,季晚疏来此为的谁,温朝雨心知肚明。

  她闷着不吭声,季晚疏也就没了言语,嘈杂的雨声响彻天地,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些许这一阵沉默所蔓延开来的尴尬。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说不清的微妙。

  好半晌过去,季晚疏才又开口道:“一定要今日走吗?”

  温朝雨轻轻叹了口气:“迟早都会走的。”

  季晚疏注视着她,问:“那以后还会来吗?”

  温朝雨如实说:“不知道。”

  “如果我让你留下来呢?”季晚疏说,“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温朝雨微怔。

  季晚疏说:“我不会强迫你,倘使你执意要走,我还可以送你一程,但我想知道这个问题,你会给我什么答案。”

  廊檐将风雨都阻隔在外,可温朝雨却还是觉得自己就站在雨里。她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形势允许,如果你想,我当然会为了你留下来,但现在不行。”

  季晚疏反应平静,像是料到了温朝雨会这般作答,她轻轻应了一声,对温朝雨这话未作评价,只是拉着她的手入了满江雪的寝殿,又找了一套满江雪的衣物给温朝雨,说:“先把衣裳换了。”

  温朝雨抱着那套衣裳,心中五味杂陈,见季晚疏背过身在小几边坐了下去,她才行到屏风后把湿衣裳脱掉了。

  她把动作刻意放得很慢。

  烛火飘摇,映出满室残影,季晚疏倒了杯冷茶,捏着杯子却没喝,她听着身后的细微响动,忽然启声道:“等你回到苍郡时,我应该就是少掌门了。”

  温朝雨取了条帕子,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说:“好事。”

  季晚疏眸中映着那点烛火,视线也不知落去了哪里,她慢条斯理地说:“成了少掌门,也就意味着担负起了很多从前没有的责任,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下山,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任性而为。叶师姐死了,我必须要给宫门弟子树立起一个新的榜样,要把所有人的心都稳下来,掌门目前还未年过半百,却是早早地有了退位之心,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又成了真正的掌门。”

  温朝雨静静听着,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只能回道:“这也是好事。”

  听出她在敷衍自己,季晚疏无声一笑:“从我入宫起,掌门下山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我要走她走过的路,被困在这云华宫一辈子。所以你往后若是不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温朝雨穿衣的动作一顿,面上顷刻间露出了几分茫然。

  她从未想过这回事。

  纵然她和季晚疏因着种种原因到现在也还没有真的在一起,可两情相悦已是不争的事实,她心仪季晚疏,季晚疏也心仪她,这是两人都心如明镜的事。

  可这次回紫薇教,温朝雨是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她这条命是南宫悯救的,如若南宫悯为着这次的事铁了心不饶她,她也只能坦然接受,大不了把命还给南宫悯,欠人恩情比欠债还难偿还,所以她只能选择得到了什么,就把什么还回去。

  就算南宫悯这次依旧愿意放她一马,她也只会继续留在紫薇教当她的护法,断不可能回到云华宫。

  但这样一来,她与季晚疏就的确很难再见面了。

  退一万步讲,倘若她便是真的离开紫薇教回到了云华宫,但当季晚疏成了云华宫掌门之后,试问她要以怎样的身份留下来?

  一个曾经是紫薇教安插在宫里的卧底,会被云华弟子所接受吗?一个和劣迹斑斑的叛徒在一起的掌门,又会被云华弟子所不耻吗?

  哪怕来到云华宫的这段日子里,温朝雨在惊月峰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刁难和白眼,反倒深受弟子们喜爱,但那也仅仅只是少部分人罢了,云华弟子那么多,总有人会因为她的过去和身份抵触她,或许小辈们能看得开,那各峰长老呢?他们又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回来?

  总而言之,她和薛谈不一样,她在云华宫没有太大可能拥有立足之地。

  除非季晚疏不当这个少掌门。

  但那又怎么可能?

  “原本我直言拒绝过掌门,我不想当她的接班人,我甚至连这个首席大弟子也不想当了,”季晚疏饮了口茶,舌尖品着那点短暂的冰凉,说,“但叶师姐的事情发生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我在宫里学到了梦寐以求的剑术,也受到了掌门和师叔不少的栽培和照顾,作为云华弟子,如若师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推辞,所以我先前在明光殿答应了掌门,等年关一过,她就正式册立我为少掌门。”

  温朝雨愣了许久。

  好半天过去,她才挪着步子走到屏风边,看着季晚疏的背影说:“那天在观星台,你说你有话要和我讲,是什么?”

  季晚疏捏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她想回头看看温朝雨,却怎么也回不了头。

  “晚疏?”温朝雨唤了一声。

  季晚疏搁下茶杯,将五指收拢成拳,说:“叶师姐在崖边提到过你的身世,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温朝雨眼睫微颤,倏地加快了心跳。她攥紧了衣袖,声音一瞬哑了几分,沉重道:“……你知道了?”

  季晚疏说:“知道了。”

  温朝雨的心猛然一沉,问道:“怎么知道的?”

  “家里留着我的出生纸,”季晚疏说,“上头盖着观音庙的印。”

  听她此言,温朝雨顿觉无语问苍天。

  她想过可能是满江雪说出来的,而在听见叶芝兰那些话后,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叶芝兰一早就告诉了季晚疏,可没想到居然是那两口子自己没将东西捂严实被季晚疏给发现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最想保守秘密的人最终泄露了秘密,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温朝雨百感交集,轻叹道:“晚疏……”

  “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明白了不少从前不明白的事,”季晚疏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温朝雨,“我曾经以为,横在我们之间的只是不同的立场,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立场根本不值一提,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何逃避,为何缄默不言,比立场更难跨越的,是我们之间无法扭转的种种关系。”

  温朝雨迎着她的目光,喉间干涩,说不出话来。

  可季晚疏忽然笑了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温朝雨跟前,说:“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吗?不,师门重任我要肩负,家中二老我仍要尽孝,至于你,”她伸手揽住了温朝雨,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我还是放不下你,也不会放下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等着你回来。”

  “你要去紫薇教,我不拦你,这是你想做的事,报恩也没什么不对,”季晚疏凝视着她,语气是十分少见的轻柔,“但你要答应我,以后还要来看我,不能一去不复返,如果你不愿来,那我在云华宫,会很孤单。”

  望着那张噙着笑意的面容,温朝雨嘴唇翕动,说:“你……”

  “我想尽最大能力抚平你受过的苦难和伤痛,也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是有人爱你和怜惜你的,但前提是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季晚疏说,“那么现在,轮到你做抉择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光影交错间,温朝雨心神恍惚,迟迟也没能给出回答。

  季晚疏深深地凝望着她。

  两个人在昏暗里相互拥抱,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这亲密无间的距离,乍然间让两人都生出了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许久,温朝雨才平复了那些错综复杂的思绪,她将一切阻碍和顾虑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她什么也不想了,她只是展颜笑了起来,对季晚疏说:“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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