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_全修真界为我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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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霎时间,嘈杂熙熙的人群阗寂无声,落针可闻。

  由于受到信息量带来的莫大震撼,近乎所有人脸部表情都是茫然错愕。他们原本正为林秋白和鸿羽真人之间感天动地的师徒情而落泪,毕竟林秋白一片痴情,眼里只有鸿羽真人,却没想到林秋白竟另外还有两个师尊。

  也不怨他们如此震惊,林秋白是个灵根尽废仙途永绝的废人,是怎么和上界仙君、三十三天药祖,这样垂范百世,见之忘尘的神仙人物扯上关系。

  惊爆!惊天大瓜!

  所有人瞠目结舌,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修兆珹、宿蔼听闻林秋白出事,急匆匆赶过来,正好看见这样一幕,也都怔怔地愣在原地。

  包括长老们在内众人屏住呼吸,全都安静下来,等待林秋白的反应。

  “前辈认错了,”林秋白从脑海里找不出相关记忆,甚至稍作回忆,脑海就如同针扎一般剧烈疼痛,他揉了揉眉,长发垂在肩头,咬住下唇,光线下脸色如瓷釉般白皙。

  无埃雪袍流垠般铺呈开,银靴一板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剑鞘倒转递到林秋白眼前,寒临霄并未做任何解释,只道出来。”

  林秋白不解其意,却还是伸手握住剑鞘,开天辟地凝结下来的万年玄晶铸就的纯阳剑天然百邪不侵,杀意凛冽灵气缭绕,散发着不容人亲近的冰冷,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将手放上去,感受到的却是亲近和温暖。

  “铮——”一声。

  他轻而易举就将剑拔了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脏怦怦怦直跳。

  对于剑修而言,剑就是他们的半身,多年的双修伴侣间都未必能拔得动彼此的剑,但林秋白轻易就把纯阳剑拔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灵有如沸水在脑海里翻腾,低哑的声音反反复复——

  “是他,是他,他还活着。”“我好想抱抱他,我要把他囚禁在上清山再也离不开我!”“你也不想往日的悲剧重演吧!拥抱他,禁锢他,让他离了你哪里也去不了!”“你难道还想自欺欺人把他当作小弟子?你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念头,我可一清二楚呢!”

  寒临霄微微垂眸,看不清脸上复杂的神色,纯阳剑灵蛊惑他挣脱道德枷锁,这样的来势汹汹,几乎把他原有的坚持冲散崩溃,他耗尽心力才将它封回去。

  踟蹰片刻,他小心翼翼抬起袖,摸了摸林秋白柔软的脸颊。

  指间触感细腻温软,像是一碰即碎的脂膏,他勉力将潮水般疯涌上来的欲压回胸口,定定地望着他为师回上清山。”

  突然之间,一连串笑声突兀响起,云流玅慈悲的脸在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轻声道兄……是在同我抢人么?”

  此时云流玅眉间一点朱砂殷红似血,就像染血的慈佛,面目狰狞而疯狂。他话是对寒临霄说的,眼睛却一瞬不瞬望着林秋白,周围分明有花有树,他的瞳孔却只倒映出林秋白的身影。

  林秋白嗓音软糯无措,“绝对是搞错了……”

  云流玅指尖一动,原本盘卧在他膝头的红毛稚鸡睁开眼,豆子眼看到林秋白,骤然一亮,扑扇着翅膀,把周围人冲得东倒西歪,其他人感动不敢言纷纷躲避,它就像倦鸟投林直冲冲撞进林秋白怀里,含含糊糊哼唧着,明显是久别重逢。

  云流玅含笑望他。

  似乎在说,瞧,连鸡都认出来了。

  林秋白…”

  云流玅笑意不减,他看向脸皮直抽搐鸿羽真人,“你是秋月在修界的师尊?据说他对你百依百顺……非常好?”顿了片刻,他笑意更深,嗓音清润动听却有股冷彻肺腑骨髓毛骨悚然的凉意,“但那不过是他可怜你罢了,毕竟当年他为了我,付出的远比你多的多……”

  众人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听见这样的话他们下巴都要惊掉下来。

  原来他们以为的言听计从,从不拒绝只是因为可怜鸿羽真人吗?毕竟他们本以为林秋白对鸿羽真人一心一意,现在看来是师从三家,那么所谓的情深似海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鸿羽真人虽然是渡劫期大能,名动天下,但和药祖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是生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这么一看,林秋白的态度不像用情深重,更像是……可怜他?

  如此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大家都拿同情的目光向鸿羽真人的……头顶望去。

  原来……这才是真相啊。

  周围道衍宗弟子面带尴尬,鸿羽真人头上绿得像是能挤出绿汁,细看眼底还有几分愠怒和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林秋白对他一片痴情,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怨无悔,他们是师徒,仅次于仙侣的亲密关系,但现在现实却告诉他,这样的亲密关系,除他之外,林秋白还有两段。

  师尊很多,根本不爱他。

  他甚至平庸得排不上号。

  一时间,心里怒意翻腾又有些拔凉。

  尤其是周围遮遮掩掩投来的怪异目光,透露出怜悯和八卦意味,更无异于伤口撒盐。

  云流玅说完奚落的话就不再分他半点目光,只望着林秋白柔声道我回三十三天吧。”

  林秋白正要拒绝,腰间忽然一紧,原来云流玅拨下指间的玉戒,数十串玉环一环扣一环,如同九星连珠,紧紧缠住他的腰部,让他寸步难行。

  看来是执意不让他走。

  玉环通透明彻,像玻璃琉璃片一般透光,细看里面流淌着与毛细血管极为相似的毒菌,绝非等闲玉制法器,而是沁毒炼制的药玉,就是大乘期修士碰上一下,都无力回天。

  林秋白一动也不敢动。

  失而复得的小徒弟就在眼前,纯阳剑灵的执念空前强大,寒临霄好不容易才抵御住他的蛊惑,睁眼就看见这一幕,吐纳之间,拔剑向玉环斩去。

  他不会纵容纯阳剑灵,亦不会容忍云流玅禁锢林秋白。

  这一剑敛尽山河,压迫感极强,掌门长老们也不敢托大运功抵抗,领着门下弟子远远躲开。

  玉环碎裂,里面毒菌刹那间被碾成粉齑,云流玅指骨抽了抽,唇边笑意逐渐扩大,转眼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上百招。

  云流玅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却不擅长与人搏斗,若非寒临霄需要分神压制纯阳剑灵,两人也不至于暂时平分秋色。

  现在只有修兆珹和宿蔼敢同林秋白站在一块儿,他们所站的地方始终平平安安没有被波及,都注意避开了他,不愧是老祖,哪怕打得如火如荼还能兼顾不压死脚下的小蚂蚁,也是……很尽心了,其他人站地方就没有那么走运,不是莫名石岩被削成两半,就是山岳被一掌拍成粉末,石齑从半空中砸落下来,一时间宛如冰雹降雪。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鸡崽,被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撵来撵去,心惊肉跳地看着两位大佬交锋。一时间昏天黑地,山河色变,眼睁睁的看着寒临霄信手一挥,连绵山峰被削平大半,在澎湃威压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众所周知纯阳仙君和三十三天药祖是亲兄弟,这样的粗大腿抱一条他们死而无憾,但林秋白竟然一次性抱上两条!他们看着浑身上下写满平平无奇的青年,心里简直想骂娘。这还不算,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能令两位老祖反目成仇,为争夺他不惜兄弟相残,同室操戈!太凶残!太难以置信了!

  这样的丧心病狂的八卦适合他们看吗?会不会遭到天遣?

  林秋白不在意周围的视线,面对担忧的修兆珹和宿蔼,他宽慰道事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修兆珹凝视着眼前的青年,纤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眼眸盈满柔和水光像是晕染开的花涟,面容透出一丝苍白,他心弦蓦然一颤,之前想问的话就问不出口了,他只想看见他愉愉快快的,这就足够了。

  宿蔼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他望着林秋白,一脸骄傲,“还是仙君和药祖慧眼独具,和鸿羽师叔全然不同!”

  众人

  就显而易见就是在骂鸿羽真人有眼无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仙君和药祖在争夺什么不世之才呢。

  耳聪目明的鸿羽听见这句话,气得陷些捏碎手里法器。

  众人也是纠结不已,没想到这次百宗大会,真是迭起,竟然吃到了大佬们的瓜,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吃瓜很乐呵,但没人告诉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吃瓜啊,谁能想到两位传说中的大佬一见面就为了个废渣打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寸步不让?

  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制止,全都安静如鸡。

  郁楚辞缩在人群后面,一脸恍恍惚惚的模样,他满心以为这此林秋白好不了了,潘觉长老都已出手,十拿九稳林秋白要丢掉性命。

  但——

  他竟然还是纯阳仙君和三十三天药祖的弟子?

  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敢相信。

  这简直比他重生更不可思议,比修真界毁灭还要荒诞。

  他本以为自己重生已经很幸运了……

  就是心高气傲如郁楚辞也深受打击,一时半会儿喘不上气来。

  摸约过了三柱香的时间,仍旧是昏天黑地飞沙滚石。

  地面碎石木屑尘埃残骸积了几个大土堆,原先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现在个个灰头土脸活像遭了灾的难民。

  萧瑟可怜。

  林秋白深吸一口气,还能不能好了,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饭,但天上两人仍然打的难解难分,精力充沛,恐怕还能再战三天三夜。

  简直是小潢文里器大活好攻们的标配。

  不对,他怎么会想到这些?

  林秋白脸上仍然是胆怯菟丝花般的表情,心里却悚然一惊,脑海里零零碎碎遽然闪过许多画面,竟全都是不可描述的场景。

  见林秋白转身要走,时刻拿神识留心的寒临霄收剑归鞘,云流玅也不与他纠缠,两人至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但彼此都留有后手意识都奈何对方不得,何况林秋白才最重要,云流玅追上前去秋,你要去哪里?”

  林秋白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鸿羽以前都唤他徒儿,要不就是秋白,这样亲呢的称呼差点让他稳不住紊乱的呼吸“用膳。”

  云流玅眼含笑意,声音清泉般悦耳本该是宗门准备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道衍宗宗主身上,明明是非常平静的话语,却让听者心肝一颤,从尾骨到脊椎慢慢爬上一股不寒而栗的惧意,他的目光虽落在宗主身上,却又未把他放在眼里,就像看微不足道的蝼蚁,叫人心底发寒。

  宗主掏空心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前辈说的是。”微顿后,他回身催促旁边弟子,“还不快去准备?”

  寒临霄视线则长久凝在林秋白脸颊上颜法器?”

  林秋白惴惴不安,白皙的脸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脸上的换颜法器是系统出品,不仅能改头换面,还能隐蔽灵识,如果系统还在就不会被识破,但现在系统消失,之前又蹭刮过一回,法器上的锁灵阵已经残损,再瞒不过仙君的灵识。

  林秋白察觉到寒临霄的意图已经迟了,寒临霄并指为剑,轻轻一划,他就感觉脸上似乎有什么剥落下来,这么多年来他再一次感觉到微风真实吹拂在腮颊。

  寒临霄定定望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手掌正要轻轻抚过他的鬓角,却在半途被云流玅劫住,短时间两人又有一次灵气对撞。

  其实完全是机缘巧合,系统出品的换颜法器足以能把一个人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若非系统消失供能切断,刚才两人又离得足够近,也不容易堪破伪装。

  林秋白根本来不及阻止,一时怔住。眼尾余光注意到周围静悄悄的,连修兆珹和宿蔼都一副恍惚做梦般的表情,所有人都深感震惊——

  易容法器虽然稀有,却也不少见。之前轰动修真界的绯闻就是兰蓊仙子为追求衡玉道人,用易容法器把自己易容成大美人。衡玉道人也是个颜控,两人结为了双修道侣。然而这一次翻云覆雨的时候,易容法器太过脆弱受到了损坏,明眸皓齿的大美人秒变秃顶豆眼,衡玉道人还以为见了鬼,裤子衣服都没套上一边大喊“救命”,一边连滚带爬地从洞府里冲出来。

  从此坊街巷陌都流传两的自段子,还被刊物书画添油加醋描绘得曲折诙谐栩栩如生,一度成为修真界的笑料,

  大多人都往美的方向易容,居然还有人故意走毁容路子的!?

  林秋白本身长得美得过分,他们下意识去看郁楚辞,原本被人交口称赞的容貌在衬托下忽然间就变得平平无奇,尤其是有之前那张易容脸做对比,林秋白的美貌一时间被拔高到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

  此时他们心底就纳闷了——

  还有人和自己的脸过不去!?

  “有这么一张脸,我做梦都能横着走。”

  在场修士们都来自大小宗门,脑筋转动得飞快,他们居然不约而同产生了合理联想,原来就是这样的绝世美貌将药祖迷得晕头转向,令活了上千年的无情道大佬动了凡心。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脑补另一段荡气回肠百转千回不可描述的三人行爱情故事。

  震惊之余,他们心生感慨——

  他们缺的不是师尊,而是盛世美颜啊。

  时不时有人拿余光瞥向郁楚辞,且光亮得出奇,他们本以为不会再有比郁楚辞更好看的,眉清眸纯如秋水,气质清高如青山松风,天姿出众高高在上,一袭素衫叫人见之难忘。

  但在稠艳容貌下,就被衬出寡淡。

  郁楚辞显然也深受打击,两辈子他唯一有信心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他也习惯了众人追捧羡慕的眼神,此时如遭打击,羞耻无地自容,明明上辈子林秋白就是平平无奇的相貌,这一世怎么会牵扯出个转折,难道这也是他重生后的蝴蝶效应么!?

  和他一起遭受众人同情怜悯的还有鸿羽,绿云压顶能跑马,不能更惨。

  有人注意到他的脸,阴沉沉的像是能滴水。

  但这也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也许大佬们的感情生活就是这样充满意外惊喜和惊险刺激呢?

  今日的事情广为流传后,师徒关系就成为公认的最错综复杂,危险唏嘘的关系之一。

  ——

  半个时辰后,主峰议事堂内。

  庄严肃静的大殿摆满了美酒佳肴,都是采用灵兽灵菜制作,有的小宗门或散修穷其一生也吃不到一回。这是宗主让弟子去大酒楼里买的菜品,道衍宗里压根没有厨房这回事,就是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没有筑基的都是少数,没有厨房就更不用说找到会做菜的人了。

  林秋白穿着绯衫坐在椅上,洗干净手指抱着烤鱼啃了一口,他太久没沾荤腥,迫不及待舔了舔嘴唇,这时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他唇边的酱汁,他抬起头,云流玅缓缓收回手,眼眸含笑,似乎在做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林秋白软软地笑谢。”

  云流玅温和溺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坐在对角,寒临霄看着眼前相处融洽的两人,分明是三人在桌上,却像他忽然没了姓名。

  于是林秋白头一低,碗里又多了一块已经剔好刺的鱼肉,他动作微顿,夹起来放进嘴里,寒临霄默然不语继续处理另一块鱼骨。

  林秋白瞥了一眼他冷峻严肃的侧脸,真的想不到纯阳仙君竟也会做照顾人的事情。

  云流玅笑着开口兄原也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天,可是秋秋不喜欢肥腻腻的鱼肚,只偏鱼尾巴。”

  寒临霄手边动作一顿。

  云流玅笑盈盈地望向林秋白三十三天时,我对秋秋的喜爱了如指掌,是么秋秋?”

  寒临霄也望过来。林秋白

  云流玅将寒临霄给他挑完刺的鱼肉拨开,顺手摸摸他的发顶记得为师教你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勉强。”

  寒临霄眸色渐冷,靴底地殿转瞬间凝成冰面。

  周围其他人瑟瑟发抖恨不得埋到颈子里,林秋白轻咳一声放下筷子到了杯凉茶递给寒临霄,寒临霄视线落在那杯水上,周身冷淡气息这才逐渐回暖。

  云流玅淡淡一笑秋可不能厚此薄彼,不给为师倒一杯么?”

  气氛又再度跌回冰点。

  偌大圆桌净如磨镜,旁边只坐了他们三个人,道衍宗宗主长老们全都低眉垂眼站在边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酒楼里的佣人。起初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还会震惊,到后来就逐渐麻木且佛系了。

  因为林秋白并不记得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所以被这样伺候反而有些食不下咽,但不论怎么样他总该有所表示,表达感谢……

  想到这里他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捧色泽澄黄的糖,这是他前两天闲着没事从菜园里摘了些麦芽熬成的糖,外面裹了一层半透明的糯米纸。

  他磨磨蹭蹭将十几块糖分成三等分,轻声道是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吃,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尝一尝,不好吃的话就扔掉吧,我不介意……”

  糖衣还带着微弱的体温,落在掌心,云流玅视线一直落在林秋白脸上,此时终于转动目光,望着掌心干燥暖黄色的麦芽糖,他凝视了一会儿,把它们妥贴收入一只锦囊里。

  这是秋秋第一次送给他礼物啊。

  重逢的纪念礼物呢。

  还是他心爱的爱徒亲手做的,他怎么可能舍得吃呢,必须谨慎保存起来。

  林秋白

  他又将剩下的分给了寒临霄,不经意指尖蹭过微凉的手心,时隔百余年再次见到了对他而言无比重要,他一度认为已经魂飞魄散的青年,寒临霄远不似表面的冰冷漠然,握紧那几粒小小的糖,他胸腔里涌动着近乎融化般的情绪。

  —给我尝一个,快让我尝一个,这是秋秋亲手做的。

  —我感受到上面全都是秋秋的气息,不能尝的话让我闻一闻!

  —让我闻一闻闻一闻闻一闻……

  剑灵喋喋不休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寒临霄闭了闭眼,深吸吐纳,片刻后,他才强行将它压回去,但这绝非一劳永逸,随着时间的推移纯阳剑灵也会日益强盛,林秋白活生生回到他面前,这股执意已经逐渐走向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

  眼见几块糖把两位老祖感动至深,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神器的,这样珍之慎重。面部麻木的长老们几乎要灵魂出窍。

  林秋白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宝相庄严的主峰议事堂吃午膳,毕竟议事堂连长老们都不能任意出入,吃饱喝足后,他轻咳一声还是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师尊是鸿羽真人,两位前辈可能认错了人,天底下相似的人多得是……”

  青年脸颊白皙染着红晕,可以想象出柔软的触感,寒临霄望着他单薄纤细的身子,眼底蕴藏着极深的情绪涌动了一下。

  脑海里纯阳剑灵立即出声让他离开!

  沉吟片刻,寒临霄道师与纯阳剑都认出了你。”

  林秋白…”

  他又期待地望向云流玅。

  云流玅眉眼含笑橘不会认错。”

  小橘就是那只红毛稚鸡,正围绕着林秋白的腿肚子打转,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抖擞着蓬松的羽毛发出一声亢奋嘹亮的鸣叫声。

  林秋白…”

  心累了,毁灭吧。

  一个凭剑认人,一个凭鸡起舞。

  他可以确认自己在这个世界记忆是完完整整,中间没有任何断层,可现在这个荒谬的误会竟然解不开了!

  林秋白默然沉思,寒临霄看向他前执法弟子也在,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买卖有毒丹药,造成秋月观弟子伤亡的事情,若非寒临霄和云流玅即时到场,此时林秋白就被戴上寒铁锁住手脚,打入刑堂公开处刑,哪可能好端端的坐在大光里好吃好喝伺候着。

  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又听寒临霄提起来,周围长老们脊背沁了一层冷汗,林秋白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话音刚落,大殿陷入一片寂静,潘觉长老连头都不敢抬,额头冷汗襟襟小弟子误会了,我们不会偏听秋月观的一面之词,肯定会查明事情的真相。”

  寒临霄闻言沉默片刻,道事甚易决断,将那死去弟子抬来,我亲自搜魂,一看便知。待事情了结后,你便与我回上界,此处容不下你,上清山才是你的家。”

  众人

  人家弟子死得凄惨,你还要搜他的魂,这心也偏到北冥海去了吧。

  而且,上界……

  奇珍异兽,珍材灵宝,大荒山海。

  怎么办,好酸。

  潘觉长老膝盖一软,“容得下,容得下,怎么会容不下呢,此事经过我们一定会查的明明白白。”

  殿内遽然一声轻笑,云流玅嗓音柔和者仁心,秋秋是师承于我,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有违师门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把所有人都叫来当面对质清楚,也好找出真凶令逝者安息,你们觉得呢?”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他是在为林秋白正名。

  潘觉长老不敢不应。

  云流玅渐饮一口凉茶,整了整衣袖劳寒兄这样关照秋秋。”

  寒临霄漠然心弟子是份内之事。”

  云流玅啜饮一口茶水,点头道兄只把秋秋当弟子就好。”

  林秋白

  摸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鸿羽真人、茂丰真人、秋月观弟子、赤霞峰葛峰主、葛书涵、香州福地弟子悉数被带至大殿。

  一听是调查这件事,葛书涵的腿抖得不像样勉强扶住墙才没跪下去。

  鸿羽真人还惦记在自己被绿的事上,分心瞥他一眼,心情繁杂。

  他早猜到葛书涵有鬼。

  与此同时,听见林秋白指认出自己,那名香州福地弟子吓得脸色惨白,魂不附体。

  香州福地本就是七十二小福地之一,排名靠后,门派实力并不强,他本身就不过是个买货郎,因为测出三灵根才有机会拜入香州福地,几十年过去才炼气三层,平时见到门主就是顶天了,现在座上的可是上界仙君,也不顾葛书涵拼命朝他使眼色,瘫在地上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就是贪财,主峰繁华集市一辈子也没参与过,看见那么多好东西也没钱买,所以一时贪财,受到蛊惑才走了弯路……”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是葛书涵找到我,说给我一笔钱,叫我在那里摆摊,把那瓶毒丹药卖给那名秋月观弟子,然后等林秋白过来,找借口离开嫁祸给他!”

  “都是葛书涵还要我做的!”

  周围人大哗。

  葛峰主脸色大变,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的独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葛书涵瑟瑟发抖,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那弟子破罐子破摔,大声道且这些事情茂丰真人也是知情的!”

  原本老神在在,神态悠然的茂丰真人闻言,勃然大怒在胡说八道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

  众人表情恍惚,张大了嘴巴。

  茂丰真人这是在栽赃陷害!”他一脸正气凛然发问,是谁指使你这样做!”说话时还用眼神往林秋白那里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暗示谁。

  但他还没有瞥去两眼,寒临霄抬眼看他,无形剑气刺的对方眼睛生疼再不敢乱看。

  云流玅拢起打算出手的白袖,笑道兄义薄云天动作真快。”

  寒临霄天行道何须瞻前顾后?”

  其他人听闻此话,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着,但心里却觉得两人对话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像是夹着软刺。

  是他们的错觉么?

  林秋白以手支颐,指尖蘸了些茶水漫不经心地在桌上划着。

  “是真的,”那香州福地弟子也急了,他撇撇嘴巴,“起初我也不敢做这种丧尽天良谋财害命的事情,是葛书涵说他和茂丰真人商量好了,茂丰真人早就看他师兄的弟子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对自己极为不尊敬,死有余辜,一石双鸟,他还打包票说茂丰绝对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不信的话……”那弟子咬咬牙,“你们可以搜魂!我说的都是真的!”

  “况且我那摊位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平时根本就没人来光顾,那名秋月观弟子我会突然跑到我的摊位上来买丹药?肯定是有人蛊惑他的!”

  他言辞凿凿,加上老祖坐阵,恁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一连串话砸得众人目瞪口呆,已是信了。

  这简直是……丧尽天良,颠覆三观啊!

  就因为不尊敬师长,明明可以悉心教育敦促改正,茂丰却直接把人推去送死,还是自己师兄的弟子!

  真的是闻所未闻,恐怖如斯!

  葛峰主也惊呆了,自家亲儿子和亲弟弟竟然联合勾结起来,做出这样草菅人命,十恶不赦的事情!

  观月观弟子们也震惊不已,纷纷拿惊恐惧怖的目光望像茂丰真人。

  茂丰一辈子最在乎自己的名誉,一把怒火在胸口烧起,他正打算一帚抚尘击向那名香州福地弟子。但在议事堂里哪有他出手的余地,寒临霄雄浑无比又浩瀚如海的威压如潮水般压下来,茂丰握着扶尘的手臂一寸一寸断裂开来,从手骨缓慢扩散到四肢百骸,惨叫被梗在喉咙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就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寒临霄漠然无情的目光逐渐偏移,葛书涵已经意识不到此时正在被他厌恶的林秋白注视着了,他被极度恐惧扼住了咽喉,白眼一翻,竟然就这样直直晕了过去,袍摆下面淌出腥臭的液体。

  经过这段时间,鸿羽真人已经调整好心态,叹息一声,掀袍倾身跪了下来,道宗律司典,葛书涵残害人命诬陷构害同门,应当被废除修为逐出宗门,从此我青庭峰再无葛书涵这名弟子。”

  他虽说的冷酷无情,但也是在尽力保下葛书涵的命。

  他和赤霞峰葛峰主关系一向甚笃,不然葛峰主也不会让自家独子拜入鸿羽门下,眼下葛峰主深受打击浑浑噩噩,他这才冒着危险站出来保葛书涵一命。

  寒临霄怎么能看不出鸿羽的想法,他看着林秋白,“你做决定。”

  唯恐表意不明,他补充说要如何便如何。”

  葛书涵中途醒来过一回,发现他的命掌握在林秋白手上,气极攻心又晕了过去。

  林秋白垂下眼帘,半响嗫嚅道,“就按门规吧,葛师兄是我的同门,想必也只是一时走错了路……”

  云流玅摸摸他的发顶,非常怜惜秋怜悯他,善良仁心。”

  周围人闻言心情复杂,葛书涵这样算计他,林秋白竟还为他说话,还真是善良仁慈,温柔博施。

  若是系统在这里,肯定冷笑一声,林秋白满腹剖开五脏俱毒的东西,记仇且心机,怎么可能大发善心?他留下葛书涵一条狗命,无疑是为了继续折磨他,葛书涵被废掉灵根逐出师门,没了修为和庇护还不是如掌心虫子一般想捏死就捏死。

  一朝醒来沦为自己原本最厌恶瞧不起的凡人,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被报复惶惶不可终日,这样活着倒不如一死百了。

  潘觉长老司掌刑罚,面无表情地让执法弟子将人托下去。

  看完了热闹,众人陆陆续续从议事堂里退出来,茂丰真人人烂泥一般瘫软在地,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秋月观弟子将他抬出去,犹犹豫豫要不要找医修来医治,茂丰真人就咽了气。

  一日之间受到颠覆太多,鸿羽真人恍恍惚惚走出大殿,迈出门时他偶然回头,林秋白乖顺地端坐在椅上喝茶,一眼都没有往门口看,但记忆中痴情似海的模样似乎氤氲着朦朦胧胧的雾气看不分明。

  ——

  赤霞峰内殿。

  一间装点奢华靡丽的洞府,葛书涵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丹府里灵气逸散让他骤然清醒,同时也想起了议事堂内种种,低头一检查就发现紫府里的灵根已经碎了,顿时心慌意乱,当即想去找葛峰主。

  门外守着两名铁面无私的执法弟子,于是葛书涵被无情地挡了回来。

  现在葛峰主不想见也不能见他。

  葛书涵平素骄纵恣睢,无非仗着葛峰主这么一个后盾,现在亲爹都把他放弃了,一时间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同样是灵根被废,他要被父亲抛弃失去宗门庇护,而林秋白不仅有许多宝贝,还被两位老祖捧在手心,走到哪里都被人仰视羡慕,差距可谓天差地别。

  执法弟子守在洞府外,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便不断催促,“葛书涵,收拾两件衣物就赶快出来,我们还要回刑司复命。”

  葛书涵本想往储物袋里装些灵石、法器,他往时仗势欺人结下了不少梁子,想也知道被逐出师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他和林秋白那种认主绑定的洞府不同,灵根被废压根打不开储物袋,只得浑浑噩噩磨磨蹭蹭收拾了几件衣服走出来。

  执法弟子将他领到山门外,卸去了身份牌后转身就走。

  失去身份牌的葛书涵被护山大阵挡在外面,孑然一身,形容萧索。

  几名相偕路过的外门弟子对他指指点点。

  “这就是葛峰主的儿子吧,如果不是犯了事被逐出宗门,我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呔,百宗上下都传遍了,真是丢人!残害人命还嫁祸同门弟子,三观尽毁。”

  “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灵根都被废了。”

  “那岂不是和林秋白一样?”

  “怎么能一样?林秋白可是两位老祖的爱徒。”

  众人既感慨又艳羡,“这就是本事啊……”

  葛书涵没有勇气冲上去理论,万念俱灰地逃走了。

  正被人津津乐道的林秋白在议事堂内试图说服两位老祖,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的道衍宗弟子,并非与他们有过一段师徒情缘的人。

  接连失败了十七次后,他暂时放弃。

  突然之间,一位平时稳重严肃的长老从门外进来,神色慌乱,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跘倒,“宗主,大事不好了!”

  “炼魂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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